我伸头望望,确实店里没有一个伙计,只有几个中年男人在店内,好像是要换牌子。
有个看似是为首的,站在台阶上不耐烦地说,“你还要怎么样,给了你银子,地契房契都签了,你倒贪心!在这里摆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巡城御史老爷来了,很好看是不是?”
应该是店铺老板的李老板说,“小的就那么点儿家业,还指着他们养家糊口,这银子,能够几天吃的?”
“哟,你还得理了,好大的架子,也不看看清楚,你当你是谁?收拾起你们的铺盖,给我走人,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该回山西,就回山西挖煤去,我们还留你在柜上,请你吃利息,你都不要,不识好歹的东西!”
“爹呀,儿子不孝啊,祖宗的基业,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了就给儿子丢了呀。”李掌柜突然抱着一个包袱艾艾痛哭起来。
那中年人看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脸色难看起来,“死了张屠夫,就要吃带毛猪了?你还真行,在这里装可怜,私底下让你所有的伙计走人,够狠的啊。我告诉你,你就是去同业会里诉苦也没用!反了,我们爷要买你一个银庄,你还敢挑三拣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爷也不能这么强买强卖啊!九王爷就掏那么一千两银子,半分利,哪有这么苛刻的?小店的一个零头都不够啊!这皇城根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李老板怨道。
老九,胤禟。那中年人冷笑道,“我们爷这几天心情好,给你银子,你还不满意?你去瞧瞧,其他爷买庄子铺子,哪个不是这么着?这是你的福气,你狗眼看清楚,谁是主子!乖乖地回柜上干活,把你那些徒弟叫回来,才是聪明人,别到时候有委屈没地方诉,我可帮不了你。”
说完逼近一步,附在那李老板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那李老板面色煞白,哆哆嗦嗦站起来,拎起铺盖,“这是命呀,命呀!回吧。”
他身后的家眷也随即茫然地起身,不知谁先出声,都低声抽泣起来。
那中年男人见他们起身了,厉声喝道,“看什么看!还不都散了,大节下的别找不痛快!”
人群慢慢散了,我和赵致礼一语不发地往前走。胤禛……不会也做这些事吧?我突然觉得很怕。
“交税。”门口的护兵把我拦住。
我奇怪地问道,“我要交什么税?”
他懒洋洋地指着我手上装扇子的锦袋,“这东西,不要交税?”
“我又不是做生意的小贩!”我怒道。
“少废话,拿钱来。别惹大爷不高兴。”
我无奈地递给他钱,方才放我们入内。倒是赵致礼省事,因为什么都没买,所以也不必掏钱。真是雁过拔毛!
进了崇文门,顿时就安静多了。
我脑子在不停地转,老九爱钱我知道,想不到他们居然嚣张到如此程度,听那人口气,还有更过分的呢。那个中年人嘴里那句“别的爷哪个不是如此”,让我觉得内心里十分的寒。
在成贤街口我和赵致礼告别。随即偷偷从后门溜回松梅烟舍。
还没走到院门口,有人突然冷冷地攥住我的胳膊,“玩得开心?这么早就回了?”
我顿时傻掉半截。
我搞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可是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呢,就是被胤禛抓个现行啊。
就势勉勉强强行了个礼,觉得穿着男装请福安十分的奇怪,“我去……”
一时没想出来说什么,他放开我的胳膊,拿过我手上的袋子,把扇子取了出来,“舒莲记的扇子?大冷天的,图风雅也不是这么个图法吧。”
他越说我越怕,索性把我骂一顿,那也就拉倒了,这副口气,真是吓人呢。再说自己也知道,这里可不是现代,结了婚的女人是绝对不可以乱跑的。
他也不理我,抬腿朝我院子里走。我跟着进去一看,发现我屋里连晴雪在内的三个丫头,一个嬷嬷,统统跪在院子里。晴雪偷偷递给我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我不登他坐定,赶紧说一句,“容兰敏先去换了衣服。”
换了衣服出来,替他泡上一杯茶,老老实实地垂首肃立,“禛贝勒,兰敏知错了,请不要责罚下人。”
他举起茶喝了一口,啪地把杯子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水。
我忍不住想,完了,好不容易才得的邢窑杯子,真是心疼。这回看样子是不跪不行了,无可奈何屈下腿,顺手把碎瓷片拢在一处,还得当心别划着手。等着他发话。
半天没听见不言语,我不由得抬头看他。
胤禛很疲惫,也很无奈的样子。
“长保的事儿还没完,连你也这么胡来!你自己说说吧,你错在哪里了。”
我吓了一跳,“长保阿哥怎么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我默了几秒,“兰敏,不该自己出去。不守规矩,请主子惩罚。”
“你还当你是没出嫁的姑娘?真真是叫我怎么说你,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得,嘴里说的倒头头是道,你当是耳旁风哪!凌柱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守规矩的,真叫人替他羞死!还换了男装,你哪来的主意,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嗫嚅道,“天坛那边太乱,我怕不方便,才换了男装。”
“我没说完呢,哪有主子说话插嘴的道理!你还有理了!这是什么节日,你跑去凑什么汉人的热闹!有什么花看不得,府里就没有牡丹了? 廉耻懂不懂,你懂不懂!”
我抬头道,“禛贝勒!”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动这么大的气,都不像是因为我了。不由得觉得有些怕了,原先是替自己怕,可是现在却是替他担心。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亲自来管你这事?”
他静了几秒,放轻声音说。
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我不让福晋知道这事了,给福晋留个体面,长保突然又发病了,不忍心再让她伤神。”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也给你留个体面,你还小,暂饶你这一次。但罚是一定要罚的。三个月都别出去了,每天抄金刚经罢。倘若以后再这样,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晴雪,你们都进来。”
晴雪她们进来了,也跪了一地。
“你们怎么伺候主子的,主子不在,这么大的事儿,都当没事人一样?还有你,仗着是陪过来的丫头,帮着你们主子瞒着府里,还有王法没有?”
嬷嬷磕了个头,“奴才昏聩了,请贝勒爷责罚。”
胤禛哼了一声,“要你们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成安,叫长史过来把这几个领出去,按规矩打板子,打完了都打发到外面庄子上。”
我赶忙说,“禛贝勒,不怪她们,都是兰敏的错,要罚就罚我一个,她们都是被我逼的,她们都是下人,也做不了主啊。”
他道,“她们不过分给你的下人,府里只有我一个主子,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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