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沙哑地自己听了都不习惯,他听见了也不再问,从我的袖子里抽出来一条手帕,替我擦了擦脸说,“赶紧回去吧,外面风大,有点儿冷。”亲了亲我的额头,随即搂着我往回走。
我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手,擦了擦脸,深吸了几口气。不能再这么哭了。我脑子里闪过章嘉活佛的一句话,合适的时候可以告诉他。而现在远远不是合适的时候。难道让我告诉他,我是想我那三百年后的父母了吗?
说话间到了偏殿门口,杜衡正在门口站着,看见我一脸泪痕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看了一眼胤禛,“怎么了,兰敏?”走到胤禛跟前微微欠了欠身,扶住我。
胤禛把荷包递给我,“拿着。你们回去吧。”
五月中旬皇帝带着太子,大阿哥和数个小阿哥又去了塞外避暑。以前胤禛还会抱怨怎么没福气去避暑,今年却出奇地没有唠叨。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很少看见他,没机会听见他唠叨。
五月底,晴雪的契约将满,即将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出事了。
我是之前几天听说府里有个小厮在街上和人斗殴,闹出了人命的事情,我还心想四贝勒府居然也有这么嚣张的佣人。但让我顿时大伤头脑的是,这个人是晴雪的那个杨六郎,杨延昭。
晴雪跪在我跟前哭了很久,说杨六郎并非是故意杀人的,只是受了欺负,不得不还手才出事的,何况对方还没死,求我无论如何和胤禛求个情。人现在虽然关在顺天府,但只要胤禛说一句话,总不至于送命。
确实,如果胤禛说一句话,这孩子确实不会死的。但让我很犯愁的是,我能不能和胤禛说这件事?
看在他也许能算自卫过失的份上,我还是为晴雪帮个忙吧。
我不能特意去找胤禛,只好去书房守株待兔。
心神不定地坐在书房里翻着史记,一点儿都看不进去。这是我第一次有求于他,而我……一向不想和他要求什么。也不知道胤禛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不过既然答应了晴雪,总要试一试。
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一听就是他进来了。
“今天怎么来了?”他看见我愣了愣。
我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呵,这家伙一头的汗,拿手帕替他擦了擦,又给他端来杯菊花茶,“下午过来看看书。禛贝勒是去跑马了还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一头的汗?”
他叹口气,“皇阿玛不在京,自然事多,”
他拍拍手示意我坐下,我在他身旁坐了,“那念佛经好了。嗯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他没有搭理我,只说,“你拿张猛龙的帖来,我临一下帖,明日的窗课。”
说完站起身,向大书案走去。
我想现在要和他提这件事,肯定要立刻被他驳回去,于是只好陪着他练字。
他抄完三页后,我都快打瞌睡了,却又想跺脚赶紧走人,可惜身系重任,还不能走。
他抄到最后一笔,冷不丁说,“找我有事是吧?”
我讪讪一笑,“嗯,也没什么事儿。”
他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和我打起马虎眼儿来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把笔洗干净,插回笔筒,“难得你也会求人了,说想要什么吧?没钱了,和我先支月例银子买书?”
我擦擦汗,“倒不是要买书,而是……”我思忖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关键这事还不能把晴雪扯出来,不然,女孩子家家的,名声不好。
他看了看腰上挂的怀表,“你屋里传饭了没有?”
我点点头,他抬脚就走,“去你屋里先吃饭再说。我真饿了。”
我跟在他后面还有些费劲,这人个子将近一米八,比我高一个头都不止,我还踩着寸子呢,根本就跟不上。
我委屈地说,“禛贝勒慢些好不好?我跟不上。”
他站住脚,“谁叫你穿寸子?”说完牵着我的手放慢了步子。
一边陪着他吃饭,一边不停地接收晴雪的眼神暗示,应该是问我如何,但我没办法回答她,只能当作视而不见。
吃完饭我实在忍不住了把晴雪赶了出去。
“禛贝勒,我带来的那个丫头晴雪,过几天就要契约满了放出去。”
他一边翻着我书柜里的东西,一边哼了一声,“那怎么了?”
“禛贝勒别笑话我,我想作个媒人。”
他随手抽出了几个卷轴,笑起来,“你做媒人?真新鲜了!说吧,给谁做媒,你那个晴雪?怪不得要把她赶出去!”
我也笑起来,有戏!“禛贝勒去年年底带我们出去骑马,我看见有个小厮,长的很忠厚老实的样子。问起来他还未曾订亲,我倒觉得他们很合适。”
他听见是个小厮,眉头皱了皱,依然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名字可有趣了,叫杨延昭。我一听,和杨家将的名字一样吗。所以我记得可清楚了。”
我等着他翻脸,他果然翻脸了。
他放下卷轴说,“你……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我反问,“什么听说什么了?怎么了?难道这个人不好吗?”
他哼了一声,“岂止是不好。这个人杀了人知道吗?”
我作出一副吓了一大跳的样子,心里别扭的要命,“啊?”
他板着脸说,“你什么眼光,这个杨延昭,半个月前在街上和人,一语不合,与别人打了起来,失手把那人砸了个半死,如今关在顺天府呢。看你做的什么媒!”
“我看他不像那种会和别人动气的人啊。禛贝勒,府上的下人,我见过的,属他的脾气好了,怎么会和别人在街上打架呢?我不相信。”
他瞪了我一眼,“我说的你还不信啊!这个媒你趁早死了心吧,这人马上要会审了,如果不出错的话,会定斩监候。真是把我的人都丢尽了。”他愤愤地敲了一下炕桌。
我沉默了一会儿,来消化一下他提供的信息,也开始组织语言。过了片刻说,“禛贝勒,像他这样,失手伤人也罪不致死啊?怎么判这么重?顺天府也不卖你一个面子?”
他不说话,皱着眉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在他身边坐下,“我只是觉得,这不该死的人,如果死了,真觉得心里不好受,何况还是认识的。这个媒我也不敢做了。不过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救他性命才好呢。”
他侧过头来审视着我,“你怎么想起来管这些事?”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心想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错,“不想有人这么被冤枉。”
他皱起眉头,“兰敏,想不到你也学会和我玩心机了。我看你是受人之托,来替他求情吧,还编出这么大一套说辞?”
我摇摇头,“我没有的。”
我说的都是实情,只是隐瞒了我知道杨延昭出事,而晴雪求我向胤禛求情。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直接和胤禛说,晴雪和杨延昭相好,他出了事,晴雪求我救他。不然,内府的丫头和小厮私通的罪名,她承担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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