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子,便见着小凳子在门口焦急的度来度去,想必是为丢了文若着急呢。突见的四爷同着文若一起回来,还以为是兴师问罪来了,吓的爬爬地跪倒,连请安都不会了。文若忙道:“一顿板子到现在还没醒过神来?见了爷也不知道请安。”小凳子听这话像是不该有事,忙磕头请安,一面扯着嗓子喊:“四爷和福晋到——”屋子里诗儿和抱琴几乎是冲了出来,文若心里觉得愧疚,害她们白担了一天心。四爷的脚步迈上石阶,诗儿和抱琴蹲下身子:“给四爷请安,给福晋请安”。进了屋子,四爷回头看看文若,笑着道:“怎么?在老十三那里玩了一天回来连话都不会说了么?”突然叫小凳子道:“你家主子今儿去哪了?”小凳子冷不防,愣了说不出话来,文若忙道:“十三福晋来请的时候他不在跟前呢,哪里知道。”小凳子马上意会过来,回道:“回爷的话,奴才一早出去办事了,回来听诗儿姑娘说福晋去十三爷那了,还特意吩咐不要人跟呢。”诗儿也是个伶俐的,忙道:“十三福晋一大早就来请,格格不想吵了人,所以没有声张。”四爷冷了声道:“没问你话。”又看了文若一眼,道:“好个伶俐丫头!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一面又道:“都这时候了,倒有点饿了。弄点吃的来吧。”抱琴忙答应着去了。
四爷拉了文若坐下,道:“府里呆着闷,出去走走也是该的。十三弟更不是外人。只是万不可这样晚了。”文若想起鱼儿,不由微笑,道:“十三福晋真是性情中人。和我倒很投缘呢,拉了我不许走,这才弄到这时候。”四爷也微笑着摇摇头,道:“这丫头!如今跟了老十三,越发是不成样子了。”文若趁机道:“他们这样,不也很好么?我看十三爷,十三福晋,都开心着呢。”四爷听了这话,深邃的眼睛瞧着文若,道:“你这话是怪我太拘着你了么?”文若低了头道:“若儿哪敢。”说话间抱琴已做好了点心呈上来。四样精致小点,细梗米红豆粥。四爷拿起一块灯笼形的小糕,一口咬下去,却觉里面夹了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入口每嚼一下都有种不同味道,忙问,这个叫什么?抱琴道:“这个叫做‘七色海棠’,外面是糯米的皮儿裹了绿豆面子,里面夹了七种干果,每样分别用蒸、煮、煎、炸等法儿炮制过,再一起放桂花蜜水里滚上一滚,才团了里面,一起蒸的。”四爷听了,点点头道:“竟费这么些功夫!难为你了。这味道确实新鲜。”用过点心,已近戌时。文若便道:“都这天了,四爷早些歇着吧,睡不了一会又该早朝了。”四爷起来伸了个懒腰,瞅着文若道:“你这是赶我走?”一面说却是一面走进卧房了,文若微微红了脸,道:“爷既不走,我便让诗儿准备热水沐浴吧。”四爷恩了一声,自己去塌上歪着,闭着眼睛想事儿。文若心里却在大叫,“老天,不是要我替他沐浴吧!”
诗儿动作却甚是麻利,一应东西一会儿便已备好。放下帘子便告退出去。文若只好硬着头皮上,低低回了声:“爷,水已经备好了。”四爷睁开眼睛站起来,两手打开,一副等着人伺候更衣的样子。文若心里不知道把该死的“旧社会”骂了多少遍:洗个澡也要人伺候!一面却是不得不上。心在跳,脸在发烧,手在抖,摸来摸去不知道摸了多少遍怎么也找不着那该死的扣子在哪里!正在文若无比尴尬的时候,四爷忽地捉住文若的手,转过身来,呼吸却有点急促。文若脸早已是熟透了的番茄,这会更是红的无以复加,红得惨不忍睹。四爷深深吸了口气,方道:“我自己来吧,你再摸下去,我可不用洗了。”说罢,调侃地瞧着文若,文若听了这句话,如同大赦,忙道:“那若儿告退了。”蹲了蹲身,忙忙地退下,长长呼了口气出来,也顾不得身后跟着两道带着笑的目光。
好容易等到四爷沐浴完毕,进来服侍他睡下。才命诗儿打了水来自己洗过,进屋看时,四爷已是沉沉的睡着了。文若坐在床边,这样一个熟睡的四爷没有任何的威胁,她可以放下所有负担细细地端详。那张白日里冷峻的脸庞此时却如此安详,性感的嘴唇紧紧抿着——毫无疑问,若在现代,胤稹必然是个性感十足的冷面帅哥。那与身俱来的贵族气质却是现代那些明星们永远也学不来的。但他的眉头却紧紧锁着,“即使在梦里,也还放不下那些争斗吗?”文若低低地叹着,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多想,就这样,抚平他们,多想,看到他开怀地笑。文若的手,顺着他的额头抚下,停在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一根掉落的睫毛沾在了他脸上,文若用手指轻轻拈起来,放在嘴边,吹走。
吹灭了灯,文若靠着床边躺下,轻轻地,生怕吵醒了他。白日的尽兴玩耍让她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次日醒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总觉得昨夜身上,彷佛一直停着一枚手掌,很温暖……
刚用过早饭,便听的人报十三福晋来了。文若暗笑真个儿是个急性子,昨天玩到那么晚,今天一大早又来了。因想她既来,必然要先去那拉氏那打个转儿,因此便带了小凳子,到去那拉氏那里的路上等着,果然不一会便听到鱼儿欢呼的声音:“若姐姐!若姐姐”鱼儿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看到文若便先来了个大大拥抱,文若直要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生在这个时代的人。两个人亲亲热热拉了手,慢慢在园子里逛着。鱼儿懊恼地跟文若道:“那个臭胤祥,死胤祥,昨儿跟他求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许我今天再出去了。”文若道:“他也是为你好,再一个,天天地往外跑也实在不像。”鱼儿张大了嘴道:“你也这样说?”瘪了瘪嘴,“怎么一进了这园子,你就变了个样子呢?还像昨天那样多好——不如咱俩再打上一场。”文若瞧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吓了一跳:“还打?在这打我怕你四哥要把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一根呢!”鱼儿道:“你猜我的功夫谁教的?”“十三爷?”鱼儿摇摇头,道:“你决想不到——是细哥哥。”文若果然惊讶得嘴巴都忘记张了,鱼儿得意的道:“就知道你不信。”两人这会已是走到湖边了,鱼儿拉了文若,就这样挨着坐在草地上。“若姐姐,我瞧你很怕细哥哥似的。”文若拣了个石子往湖里扔去,“这府里的人,连加上你那位爷,你是独一个儿不怕他的。”鱼儿歪了歪头道:“胤祥是他弟弟,他是敬,不是怕呢。”眼睛瞧着湖面,思绪彷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细哥哥现在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所以大家都怕他。——其实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文若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小时候,太子哥哥,细哥哥,和我都是一块儿跟着皇上长大的。”文若有点惊讶,因为她一向以为只有太子是康熙亲自抚养的。
“名义上皇上亲抚的只有太子哥哥,可是细哥哥是跟着佟娘娘的,皇上宠爱佟娘娘,所以也常常关心着细哥哥。其实念书写字,都是同太子哥哥在一起。那时候,我还小着呢。因为佟娘娘喜欢我,也把我带进宫养着。细哥哥便跟我亲哥哥似的。”此时的鱼儿安静得便如眼前的湖水,静静地回忆着那鲜为人知的过去。“细哥哥跟着太子念书那阵子,我还才两岁多,记得的事都是后来佟娘娘告诉我的。后来大一点了,细哥哥开始学骑射,我就常缠着他,要他教我。”鱼儿说着,脸上绽开了笑,文若的眼前,浮现出一副在母爱关怀下幸福长大的兄妹形象,暗想,要是佟贵妃不是那么早逝,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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