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换成十四阿哥失魂落魄,唯随口答应而已。
十四阿哥既已许诺,四阿哥也就放下心来,此事暂告一段落。当月初八,正是黄道吉日,早定下了此日接邬先生入府。戴铎早按照四爷吩咐的准备了各样东西:孔夫子牌位、香案等等。一应事物早已齐备,单等时辰至,即迎进府。
园中日影偏移,时辰已到。外面早有年羹尧预备,算准时辰刚好此刻邬先生轿子便到四贝勒府门口。但见得两尊白玉狮子之间朱红正门大开,四阿哥一身恭整装束迎出门来,邬佑下得轿来,与四阿哥对面施礼。四阿哥忙扶他起来,口里只说免礼!免礼!待邬佑抬起头来,两人恰对面而立,胤禛却比邬先生高了一个头。
胤禛与邬佑一对面,不由一怔,万没料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虽遣人打听过他消息,也只知他三十上下而已,如今一照面,却彷佛连三十也不到,不过二十岁上下样子。尤其那眉目间竟无比熟悉,彷佛是前生里见过一般。
年羹尧见四爷愣在当地,忙低头上前去,介绍道:“四爷,这位就是邬先生了。”四阿哥“哦”的一声,醒过神来,当即侧过身,伸手相迎道:“邬先生,请!”
邬佑面色却泰然自若,四阿哥本觉得他如此年轻,未必便有传说中那样本事,今又见了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模样,心里又多了几分迟疑。邬佑略一施礼,欠身道:“四爷先请!”
礼贤下士,是人家的尊敬。她自不能不知礼数越过四爷的次序去。四阿哥道:“先生何必过谦?来,不如咱们一起。”说着便来拉邬佑,邬佑却猛然一缩,抽回手去。四爷一愣,笑了两声掩饰过尴尬去,那时汉人书生有些怪异的洁癖,也是常见的事,因此四爷并未以为杵。
两人同至门前,邬佑却侧身让四爷从大门进去,自己却仍然从小门入,四爷见他谦虚守礼,并不恃才傲物,心下多了几分赞许,但对他的才干见识,却仍然持怀疑态度,因此打定主意要试他一试。
首先是接风洗尘,酒席早已备下。四爷便请邬佑进席,年羹尧作陪,也一起坐在席上。寒暄过后,正待进入正题,忽外面人气喘吁吁地进来道:“四爷,有圣旨到。天使已在大门外了。”四阿哥一惊,不知何事,忙命放炮,设香案,开大门,自己换了朝服出大门接旨。
传旨的却是十四阿哥,圣旨是给四阿哥和邬佑两个人的,大意说邬佑才识卓越,襄助朝廷平定西北,朝廷当有恩赏。命邬佑即刻进宫面圣。又说四阿哥肯礼贤下士,替朝廷挽留人才,朕深嘉许。等等。
十四阿哥传旨毕,笑咪咪地对四爷先行礼,又对邬佑道:“先生别来安好?皇阿玛急着要见你,还请你赶快准备下这就去吧,车马都替你备好了。”又对四阿哥道:“四哥,看来还是得麻烦你替他打点打点了。”
四爷道:“这个自然。”于是吩咐下人:“领邬先生去换身衣服。”邬佑却大吃一惊,急道:“不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诧异的看着他,邬佑定定神,才道:“我本布衣,当以布衣见之。方不失本色。”
十四阿哥想了一想,道:“这样也好。皇阿玛见多了这些冠袍华服的人,说不定就喜欢先生这样的清爽。”
四阿哥也道:“为人不失本色,先生果然高风亮节。”
于是十四阿哥道声失礼,径自便带同邬佑去了。四阿哥待得他二人去远,方回至书房,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老十四!”
年羹尧躬身递上一封信,道:“邬先生早同奴才说过,若今日留不得四爷府,便将这信交与四爷。”
胤禛自然诧异,心想这邬佑倒也有几分能耐,不像是浪得虚名之辈。于是拆开看了,半晌,方淡淡道:“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先回去吧,这事你办得极好。”一边说,一边踱至灯前将那信搁灯上烧了。
年羹尧只抬头看了一眼,不敢多问,告辞出去。
康熙是如何得了邬佑的消息呢?
且说四阿哥遣人去佟府说抱琴的亲事,谁料去的人回来道:“那宋姑娘虽然是佟大人府上一个管家的孩子,但佟大人却说,对她自小当亲生女儿一样,终生大事决不能马虎了。既然是四爷来说,准是好的。何况又是十四阿哥?因此凡是只要四爷作主就行了。不必替他节省,既要体面也要风光,就跟自己亲生的女儿出嫁一样。”四爷听了这话,笑对十三道:“这位佟老爷子心里还疙瘩着呢。看来,非得我亲自去才成。”
却说鄂岱这里突然得了这信,原本抱琴嫁给十四,也是好事一桩,偏偏是四爷来说媒,鄂岱虽说是不敢得罪他,终究心里疙瘩的慌,本不想应承,又碍着两位阿哥的面子,谁得罪的起?这日说亲的人回去后,鄂岱便在厅上踱来踱去,心内好不烦恼。
忽门上的人递进一封信来,鄂岱拆开一看,不由得心花怒放:“他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也!”一叠声便叫人备车马,按着信上的地址来寻这写信之人。却道是谁?便是邬佑。她此刻却在西市口摆了个算命摊子,破帽旧袄,一副落魄样。
鄂岱寻了邬佑,便向他请教抱琴事,邬佑却笑道:“此乃大人家事,书生哪敢乱说。”鄂岱急道:“都这份上了,先生且莫消遣老夫了吧!”邬佑作出十分为难的样子,便只说道:“四阿哥是四阿哥,十四阿哥是十四阿哥,虽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呢。”鄂岱醒悟道:“糊涂!我真是糊涂!”
于是又问起邬佑情况来,邬佑故意叹道:“书生落魄,唯有测字为生。”鄂岱笑道:“早日叫你入仕,你偏不应,早听了我的话何尝有今日。”邬佑叹道:“不愿催眉折腰事权贵,如今却要为五斗米折腰了。”鄂岱听他这话有反悔的意思,便试探道:“既如此,不如我荐先生去吏部挂个差使,可好?”
邬佑故思索半晌,叹了口气,辞道:“这怎么行?忘了十四爷么!”
鄂岱却没会过意来:“十四爷?可有什么干系?”
邬佑道:“那日在西宁军中,十四爷曾说过荐我的话,却被我辞了。如今若依了大人,岂不扫了十四爷的面子?书生如今是作茧自缚了。”
鄂岱笑道:“这有何难?解铃还需系铃人罢了!我替你说去。先生只等我好信就是。”
如此这般,邬佑便离了四爷府,再进紫禁城。然而四爷府固然危机四伏,皇帝跟前却更是伴君如伴虎,文若又要如何,才能再次离开这龙潭虎穴呢?
第二十五章
上一回说文若为回避四爷,无奈之下避祸紫禁城。心里自是早有主意。当时奉了圣旨,同着十四阿哥一同来乾清宫见皇帝。时皇帝刚下完早朝,正与鄂岱一起议事。十四阿哥领了邬佑一同在廊下候旨。邬佑虽一身布衣,却气定神闲。须臾,皇帝宣入。
叩见毕,十四阿哥立于一侧。鄂岱坐在皇帝身侧的一个小墩上。鄂岱待邬佑参见毕,方对皇帝笑道:“臣恭喜万岁爷又得一股肱之臣!”皇帝微笑道:“邬佑,朕的阿哥和大臣同时保荐你,你面子不小哇。”邬佑站在地上,并不弯腰屈膝,只是略略侧头避开皇帝目光,皇帝既说话,不能不答,于是答道:“那是因为当今皇帝圣明,非草民的功劳,也非举荐之故、皇上乃天子,天之听必达于野。故草民虽在千里之外犹在陛下掌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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