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心怀忐忑,多希望他瞧出这局棋呀,可又有那么一点害怕他瞧出。
“唔……这前面倒是下得很惊险嘛,看来你的棋艺一点没落下啊!”四爷看着那局残棋,提子思索。
那拉氏“嗯”了一声,似乎没意识到他说什么。他落下子来,她跟着落子,一子,两子,三子……黑白相间的棋子儿错杂密布,她看着这些棋子儿,忽然就想到自己身上来,悲从中来。
这半局却是下的很快,终究是她输了。四爷站起身来,道:“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府里的事,还是多劳你费心。这几年,辛苦你了。”说毕,也不看她,掸了掸衣裳,出门去了。
那拉氏眼望着他远去,目光黯淡下来,落在棋盘上:“他早忘了……他下过多少的棋,又和多少人下过棋,怎么会记得我这里的一盘?可笑我竟然奢望他记得。”丫头进来要收拾棋子,她抬手拦住:“出去,我来。”
外面的日头似乎不那么毒辣了,可还是白花花的让人瞧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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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做的事,从来都是稀奇古怪的事;李卫去办的差,多半也是稀奇古怪的差。比如这次,他就带回来一个逢人就说话的和尚和一个见了谁都不说话的喇嘛。和尚的话虽然多,可是当他说完以后,你回想起来,却觉得他其实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说的全是废话。喇嘛虽然不说话,可是当他微笑着看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想说的,他全都知道,你想听的,他全让你听了。和尚的废话,是瞕眼法,喇嘛的微笑,是读心术。
和尚叫文觉,住在柴房,因为他说除了柴房,换了其它任何地方他都会睡不着。喇嘛住在书房。自从和尚进了府,就多了许多说不完的热闹事,因为和尚会武功。不但会,而且厉害的紧,下人们传说就连年羹尧年大爷都说这和尚武功深不可测;自从喇嘛进了书房,就再没见他出来过。日子久了,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么一个喇嘛了。然而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忘的。
四阿哥。
喇嘛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除了四阿哥。但他和四阿哥,也不过说了三句话而已:
“为寻六道轮转而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该回去的不曾回去,不该来的却又来了。”
幸好还有李卫,不然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喇嘛打的什么谜。四阿哥参悟佛法,深知当佛家跟你打禅谜的时候,你就算多问,他也不会多说。所以,他也不曾问过一句。
李卫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说起事情来,比许多读过书的人不知道伶俐多少倍。不过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胤禛这才约略的明白了,虽然他对于此事早有过许多想法,然而事情的真相仍然叫他无比震惊,简直不可置信。
他们是来自未来世界的灵魂?!
他曾经借助六道轮转妄图改变历史?!
六道轮转如今下落不明!
曾有人暗中相助才使历史回归本位。
活佛已感应到六道轮转已经再度启动!
他,卷土重来!
胤禛梳理着脑海中残留的那段错位的记忆,万军丛中,她单枪匹马冲入敌阵的身影一遍遍在眼前晃动,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一直暗中帮着他!而现在,那个卷土重来的人,是谁?他又在哪里?她,又在哪里?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杀之以绝后患!
年羹尧今日一踏进府门,就感觉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一股凛冽的杀机暗暗浮动。当他迈进书房的时候,这股杀机更明显了。他心里揣测,面上却一点不露。他的眼角余光扫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缝隙,心里计算着万不得已时最有效逃脱的方式。他低着头,目光落在离他一步远的四爷脚面上,万不得已,能不能一招制住他?
四爷的声音是那样平淡:“亮工,见过活佛。”年羹尧早已注意到盘膝坐在炕上的红衣喇嘛,虽与他近在咫尺却听不到丝毫呼吸之声,绝对是个棘手的家伙。
“是。”年羹尧仍然没有抬头,彷佛从未在乎过这个喇嘛,只是毕恭毕敬走到他面前,合十作礼。喇嘛忽然睁开了眼,目光如电,似要将他洞穿。年羹尧虽未抬头,也感到了这股目光的压力,他并无亏心事,却也不禁冷汗淋漓。
“咚,咚……”房间静的他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心每跳一声,他就感觉到那凛冽的杀气更重了一分,就在他快要抵受不住的时候,这股杀气却突然如潮水一般四散退去了。
“不是他,不是他!”喇嘛叹了口气,又复闭上了眼睛。他向来不多话,这句话却重复说了两遍。
胤禛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谁知道那里面握住了多少汗水。活佛话一出口,他竟也吁了口气,他真不那么希望,那个人会是年羹尧。“你下去吧。”他的声音仍然极力平稳,然而年羹尧听出了那股如释重负的味道。“是,奴才告退。”人生只有这一刻,当他在自称奴才的时候,没有把眼前这位当作主子,在那一瞬间,他体会到如亲人般的温暖。
年羹尧出去了,胤禛刚轻松下来的心又复沉重起来:不是他,却又是谁呢?天下之大,从何找起?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人生三十年,他曾有过许多对手,经历过无数暗礁险滩,看惯了生死场合,然而他一步步走来,从未有过半分畏惧,半分退缩。可是如今这场战争,却连对手是谁在哪都不清楚,更何况操在他手里的还有天力!还有历史!胜算几何?
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最先想起心里最亲密的人。比如,他这时候,想起了文若。
这两年原本是多事之秋,又兼着上次在绿棠院险些露底,文若越发作了蜗牛,反正,她去不去“上班”到年底考核的时候保管都是无褒无贬,这还得感谢康熙老爷子的故作深沉。废太子之后,连带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都或多或少受了池鱼之殃,这种时候,各人都只有推事情的,却没有揽事情的,于是本来就低调的四阿哥如今越发低调起来,听说连部里的差事都一并辞了去,只在家养花钓鱼,研习佛法,修身养性。文若听说,暗笑一声:“这个狡猾的家伙!”可是竟也忍不住的想,闲下来的他会作些什么?会和谁闲敲棋子,又和谁相看灯花?开始想的时候,带着窃窃的喜意,渐渐地想到那上面去,不由转成了丝丝酸意,待到后来,却成了浓浓的悲意。
“无聊!无聊!都是无聊!”她不愿哭,不想哭,更哭不出来。并不是觉得痛,也并不是很想挽回,只是不论做什么,都觉得无聊起来。忽然想起前日看的那词,竟是如此真切: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难怪容若堪为古今第一伤心人,实在只有他能写出悲伤的极致来。
“官人,这里风大,别坐久了。你素昔爱犯头疼,等下又不好了。”语声至,一双纤手已搭在文若肩上。文若顿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二八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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