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筹帷幄
京城的盛夏。偏僻的街角也会冒出几株野蔷薇来。这几天热的十分爽朗,出了汗,只要被那南风一吹,就全干透了。
过了晌午,恪宁离开张府回家,一路上吹着小风,倒也不觉得多么炎热,只是她心里翻搅的太过难受。这几个月以来,她默默等着胤禛对自己的爆发,可是想象中的狂风暴雨一直没有降临。到底是她自己疑神疑鬼,还是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夕呢?他的静默让她更加的惴惴不安。
她心里暗忖:年羹尧若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应对自己,未免太傻,又太过容易暴露自己。而年羽裳,除了偶尔行为古怪之外,倒也不像是善于争宠暗藏心机的人。那么宝珠一个小小奴婢,若真是她的所为,必然是有人指使的。可要什么样的利益诱惑,才能驱使她如此胆大包天呢!
若不是年家主仆?那就是她自己房里的人。身边潜藏这种祸害,才是最让她担心的!她下决心给东书房换换血。
玉景年纪不小,为了避免当年在阿奇身上的失策。恪宁为她终身有靠,遂拣选了一个早年间在胤禛身边的侍卫傅鼐。此人已有妻室,但只要胤禛开口,要他将玉景收房做侧室是不难的。况且,玉景在此人身边,依然可以为恪宁所用,又拉拢了胤禛手里头得力的人。还算一举两得。
剩下的人能放的就放出去让他们成家立业。再将上善苑的亲随调回王府。新形势下,全面启用新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她在王府中的生活不是什么两个人单纯美好的世界。她的四周,敌人太多。她在明处,人家在暗。这一次的锦囊事件,就好像是“隆隆”作响的警钟,震得她不得不放开手脚做好防御的准备。
不过从今天开始,她面对年羹尧不再是提防与揣测了。那样一个天大的把柄被她握在了手中。年羽裳有这样善于钻营的兄长,就算她不对自己动什么念头,也不能保准其他人不会怂恿。在天性和家族利益之间权衡,谁也不能做出任何保证!何况她是年轻耀眼的新宠,变数太大。而自己已是过眼黄花,没有再得麟儿的期望,没有强大的娘家做依靠,人生几乎已成定局。恪宁想到这里,手心里沁出冷冷的潮湿,但旋即悄悄弯起唇角。
她决定一回府中,便先去见韶华!但还没有考虑到底要不要韶华来做保卫自己的武器,但是这个绝佳的人证,比之惟雅寻觅到的那些蛛丝马迹来说,更加的有价值。她必须先将她稳稳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此时此刻,她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沉重。也许现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经历了太多磨难,为了这一点点的幸福,她忽然勇敢到无以复加,甚至,也可以残忍的无以复加。
临去韶华房中之前,她让玉景先去取来年羹尧送她的那条昆仑玉珠链。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锦盒,恪宁屏住了呼吸,几乎想要逼迫自己打道回府。她知道自己的无耻,可是她害怕了……
一进韶华所住的小院子,便见廊下各色花草争奇斗艳。容慧坐在廊子下正做针线,韶华独自对着几株秋菊花苞发呆。
“哟!这秋天还没来,你们倒在这里赏起菊花来了。要不要我们再来添壶酒,咱们一处乐乐?”恪宁撑出一个笑容,满面春风的说。
韶华只穿着一件藕荷色云丝花衫,下面一条素色百褶裙,越衬得她娇柔瘦小,清泠泠的如弱柳扶风一般。她们主仆给恪宁问安,恪宁捉了她一只手与她说笑寒暄,自己心里却好似藏着一个小鬼儿,藏也藏不住!面对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她反倒慌了,说着说着就没词接下去。
“你今天好生奇怪……”韶华虽然为人安分守己,但她绝不是迟钝的。
恪宁敛住气息,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一些。“才刚儿从外面折腾了一天,多少有点乏,人也变得笨了!”
“既然是乏了,你不嫌弃,先进去在炕上歪歪吧!”韶华伸过一双柔荑小心的搀着她。
“啊……不必。”恪宁转脸对上她清如水的眸子,忽然开始厌恶自己。“我回去,回自己那儿去歇着吧,我也真是,没的搅扰你!”
她转身要走,被韶华一拉,她便动都不敢动,只能回头与她相视笑着。
韶华隐隐觉得恪宁来见她是另有原因的。这只不过是一瞬间,她心里却有一丝斩不断的忧虑飘过。
“额娘!”一阵小孩子脆甜的叫喊声,打断了她们两个的思绪。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弘历弘昼两个被丫头嬷嬷们带来。因为前一阵子韶华身子不适,所以,小孩子们来给她请安。不过弘昼见到恪宁也在这里,率先大喊起来,根本不管下人们惊慌失措的神情,大笑着风一样冲到恪宁面前。
恪宁心想来得正好!忙一把把他抱起来,在他笑成一朵太阳花一样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弘历跟在他身后,有点不满的看着恪宁,嘟着嘴巴。恪宁便放下这个,又抱起弘历,在他脸上也来这么一下。
“额娘。”弘历在她怀里撒娇道:“你上次教我的《爱莲说》,我都能背的下来了,额娘你答应和我们一起去骑马的!”
“好!我们元寿这样聪明,额娘明儿就去给你们选两匹最好的小马,我们一起去南郊赛马如何!”恪宁欢喜的看着孩子们的眼睛。从孩子们的母亲进入这座府邸开始,恪宁也便没有了退路。就算是为了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她也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你看,孩子们来了我就神清目明了。我这次来,本是给你带了件东西的。”她说着,眼风一过,玉景便将那锦盒奉上。
韶华稳住心神接了过来,又抬头看了看恪宁。
“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这样素雅的款式我戴着不耐看。想起你平日就喜欢素净,这个合适你,你戴上看看!”
韶华盯着锦盒里荧光耀目的珠链,那碧汪汪水似的玉坠子像千尺寒潭一样吸住她的眸子。
“这未免也太贵重了!”她嗓音有点发虚,不知道恪宁怎么忽然有此一举。
“没什么,不过是人家送的玩物。我想着只有你还衬这个物件儿。你可别当一回事!”恪宁揽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好奇的盯着红透了的盒子!
韶华不好再推辞,便将那链子拿在手里又仔细看看,笑道:“这颗坠子做工可不一般,什么人这样阔气?人家不知道废了多大功夫,被你拿来乱送人情!”
恪宁撇撇嘴一笑:“什么乱送,我的眼光一向没错。这东西不配我,与你最合适!再说了也不是外人送我的,其实就是羽裳她兄长这几天入京述职,巴巴的说是找了什么能工巧匠制了这个。你也知道我又好动,平素是不戴这些个的,丢在一边岂不是可惜!所以给了你也算是物有所值!”
恪宁话说的十分流畅,像是初春解了冻的小河水。韶华听她说到一半时,已然低下头去,像是将那链子看了又看,一只手捏住其中一颗浑圆饱满的珍珠,好像她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可是这样热的天气,她的那双手连指甲盖都僵的泛出青白色。
“那些珍珠真好看,我都没见过!”弘昼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未央遗音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