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宁一笑:“什么令人仰慕,不是才刚还有人编派我吗?”她说着拉喜塔腊氏坐下,不由轻叹了一声。
“福晋为了子女的事情如此操心劳累,是一些人小家子气没见识,识不得大体,您何须记在心上呢?”喜塔腊氏又说。
“你还真是会安慰人。我为这个操心,为那个操心,却没办法给自己的孩子操这个心了……”没来由的恪宁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说的喜塔腊氏心里一紧,惊觉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不妙。
恪宁兀自愣了一小会儿,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又镇定了一下,笑道:“你看,大喜的日子我只说丧气话!你别多心啊!还没问你在家中怎么称呼?”
喜塔腊氏一点头道:“以前在娘家还有个小名叫殊兰。现在老都老了,也没人这么叫我了。”
恪宁笑笑:“那也好,我以后就叫你殊兰吧,别夫人夫人的,怪外道的。”
她们闲聊一会儿,天色已暗了。宴席直到戌时才散了。王府的夜晚又恢复了平静。
晚上胤禛歇在重秀的房中,这是恪宁预料到的事情。她一直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想,但是梦里边,弘晖娶妻生子的样子还是一遍遍的浮现出来。她和她的孩子,居然分别了那么久,久到在那甜美的梦境中她竟然认不出儿子的模样了。她惊醒,犹如刚刚脱离濒临死亡的深渊。
宽大的床,只映射着她的孤独,想要战胜一个人的恐惧,她唯有把心填的满满的。
翌日,新妇来给长辈敬茶。恪宁接过盖碗,先扫了苏乐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行动举止一丝不乱不慌,心里很满意。似乎胤禛对接儿媳妇这碗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恪宁道:“怎么转眼间,咱们都要老了……”
恪宁扑哧一乐。因为最近胤禛总是念叨着老,这是男人怕老的表现。
“我不老,我可是借着你的光才老的。”她故作愤恨道。
胤禛涩涩的一笑,不再接话。恪宁冷眼瞅着,弘时和苏乐相处还算融洽,看不出什么不妥当之处,心里稍稍平缓些。忽而想起一件事,便问胤禛:“是你请了内务府的员外郎吗?”
胤禛微侧了头,似是在回忆,良久方才说:“你说鄂尔泰吗?倒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哪里不妥?”
“没什么,我请了人家的夫人来,偏你又请他,好像我们是各自为政似的,让人家笑话!”恪宁笑道。
“哦!”胤禛语气一变,笑着说:“我就说你眼光再也不错的。那个鄂尔泰是个又臭又硬的老家伙,年前他在内务府竟敢在我面前打官腔!不过他倒是挺投我脾气,我想不差个人去请,他自己一定不会来。听说他家里的夫人倒是极有见识的,想来你此前也识得她?”
恪宁笑笑不答。胤禛又道:“前儿我想着,弘历弘昼年纪也不小了,该请位西席来启启蒙才是。”
“你想用这个人?”恪宁问。
胤禛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说:“还没定下来。”
恪宁摇摇头:“此人学问本事倒是有些,只是资历尚浅。再说,我觉得,他不适合做教书的师傅,倒更该多担些难办的差事历练历练。给孩子们开蒙,适合找位稳妥又风趣的先生,也不能太狷介了,脾气得好,尤其要有办法对付弘昼才成,这孩子,眼瞅着都要上房揭瓦了!”
胤禛低着头听着恪宁这一番话,忽而笑道:“看来,你是心里有了谱了是不是?”
恪宁随手拿起一旁的针线,边看花样子边说:“我觉得镶白旗的福敏也很不错。听好多人说,他这个人学识渊博,人也宽厚,尤其是特别会讲故事。孩子们见了他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胤禛手指节扣扣茶碗,又说:“你倒是虑的周全了。竟比我想的还早些!”
恪宁微微得意:“那可不是,等着你为孩子们想到了,那两个小的又该管不住了!”
他两个边笑边闲聊,从不曾如此随性过。本来是大好的天,忽而外面就起了一声惊雷。恪宁抬起头望望外边的天,诧异着:“这才几月!不知道今年雨水多不多。可别影响了南边的收成!”
胤禛正要说话,外边同恩轻咳了一声,道:“爷,宫中有信说,西北起战事了!”
此话一出,胤禛恪宁俱是一惊。胤禛“腾腾”两步迈出门外:“宫中来人了吗?”
同恩一顿,小声说:“只有人报信说拉藏汗向朝廷求援,准噶尔的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这怕是没多久,就该请王爷进宫面圣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四老了老了,越来越像个孩子。
如意
“朝廷要打仗了。”恪宁心里暗暗盘算。胤禛入了宫,不知道多久回来。她自己坐在窗根儿下,有点惴惴不安。新荷进来的时候看见她茫然无助的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了她。恪宁转过头,像是从梦中醒来。
“福晋,蘅庆祥有消息来,说牛老板今晚有急事,须与您当面相商。”新荷语气轻飘飘的,悬浮在空气中。
恪宁方才有些疲倦,本想躺下歇歇。但这么多年她和蘅庆祥之间的关系从无旁人知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没有大事,牛老板不会急着要见自己。她搓了搓手心里捏着的迎春花瓣,将它们揉成晦暗的一团。嘴边露出浅浅笑意:“那你就去安排吧,说我今天要回娘家去看看。”
新荷下去安排。恪宁往日要单独出外,都是托词回娘家,其实回了娘家就会换了衣裳换了马车从旁门出去。这回也如法炮制。
待到了约定的钓月楼,底下人见没什么异样,才请恪宁和新荷下了马车。钓月楼是蘅庆祥的产业,不过规模不大,算不得京城一流的大买卖。但好在隐蔽私密,所做的菜色及其精致,又布置的十分典雅,不是一般人可入得的去处,往日都是牛老板宴请贵客的地方。偶尔有几次,恪宁与牛老板见面会选在这里。
这一日,钓月楼前门庭有些冷落,但平日也非人声鼎沸之所,所以恪宁也没当回事。一进门,有伙计招呼,直接将她们迎上二楼雅座。推门而入,但见牛玉声牛老板正坐在八仙桌旁,却是形容委顿,满面愁色。
“牛老板,你一向可好!”恪宁张口笑道。
牛玉声抬头见是她,惊得下巴几乎没掉下来,一个劲儿摆手,慌得话也说不出来,
恪宁好生诧异。新荷在一旁笑道:“哟,阿爸,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新荷是牛玉声在归化收养的弃儿,所以一直按着蒙古人的习惯叫他阿爸。
不等牛玉声回答,却听背后一人笑道:“不用牛老板的名号,只怕请不来贵客啊!”
新荷吓得忍不住尖叫,恪宁也吃惊,但不等转过身,光是听那个声音,她也知道是哪个了。
胤禵斜倚着门框,微风拂动着他耳后散落的一些发丝,显得他越发风流倜傥,落拓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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