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微微一震,想起了远在南方的那位“爹爹”。也许,德妃只是在尽力做到她认为对自己对十三阿哥最好的安排。那番话也许有些夸大,但这几年,她确实能从德妃的关怀照顾中感觉到几分疼爱和苦心。太后,佟家的长辈,甚至皇上,即使出于各自不同的原因和目的,也都对她付出了几许难得的真情。她是不是真的要让疼爱过呵护过她的人失望难过,甚至蒙羞?
众人被德妃提起了好奇心和看热闹的情绪。太后吩咐道:“那就让他进来,亲耳听听。”
十三阿哥一进慈宁宫就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待见到这一屋子人暧昧的眼神和促狭的笑意,太后脸上几分作弄的兴味,德妃微微含笑颔首,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楚言,隐隐约约有几分明白,不由得不自在起来,脸色微微发红。
太后更觉有趣,等他行过该行的礼,请过该请的安,直截了当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同你额娘商议你的婚事。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十三阿哥垂手答道:“孙儿听凭太后作主?”
太后笑意更深,向着楚言和冰玉一指:“我跟前这两个丫头,你看如何?”
十三阿哥脸上红晕更甚:“太后调理出来的人,都是极好的。”
“那么,把冰玉指给你,可好?”
“啊?!”冰玉给吓了一大跳,不由惊呼出声,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楚言边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十三阿哥微微一愣,上前一步,一掀衣袍,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孙儿思慕楚言姑娘已久,求太后成全!”
太后哈哈大笑:“好好!这才是我们的十三阿哥!这才是我们满洲的血性男儿!”
荣妃附和说:“都说我们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铁血柔情。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又是一段佳话?”
楚言心中大震,呆呆地望着十三阿哥,失去了思维的能力。十三阿哥默默回视,目光温柔疼惜,还带着几分压抑的紧张。
“丫头,你听见了?十三阿哥明明白白说了他的心意,你呢?你可愿意嫁给十三阿哥?”
楚言垂下头,声音干涩:“奴婢愿意。可——”可是,她配不上他。
“这就对了。小姑娘家哪儿来得那么多别扭?看你平日爽利,哪里学来这个毛病?以后可不许了!”太后笑容满面:“好了,这事儿说定了,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冰玉非要等着楚言出阁了才肯嫁,可怜纳尔苏那孩子,白白陪着等这几年。快让人往平郡王府捎个信儿,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紫霞连忙答应着,亲自出去传话。这边德妃荣妃太妃福晋凑着娶谈论起将要举行的婚礼,几个府里到了婚龄的阿哥格格,甚至谈到了楚言和冰玉将来的孩子。
楚言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清。十三阿哥和冰玉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侍奉的太监宫女各个满脸笑容。
终于,太后注意到屋里三座近乎石化了的人像,笑着摆了摆手:“别在这儿杵着,下去吧。我这会儿有人陪,用不着你们,自去找地方说你们的私话去。”
笑声中,十三阿哥满脸绯红退了出去,冰玉拉了拉楚言,一起行过礼退下。
见楚言茫然无措,并无丝毫喜气,冰玉暗自担心,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狠狠捏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走出廊下,就见十几步外,十三阿哥被一圈宫女太监围着,名为恭贺,实际上是在讨赏。为首的几个正是太后和几位太妃跟前得用的大太监大宫女。
十三阿哥满脸堆笑,一面颔首道谢,一面悄悄摸着身上可有能打赏的东西,奈何他来的毫无准备,又没有在身上带银票的习惯,一时颇感为难,忍不住用眼神向楚言求救。
楚言本是满腹心事,没头没脑地看见这番情形,也不由有些好笑,四下一看,向着笑嘻嘻站在远处的可儿招招手。
可儿飞跑过来,正要道喜,被楚言拉住附在耳边吩咐了几句,点头跑开,不多时提了一个小包袱回来,悄悄塞给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打开一看,是一些零碎的银子和不甚值钱的金银首饰,不由大喜,随手抓了分给那些人。
冰玉看得直咂舌:“十三爷出手可真是大方!那一包东西怕不值个二三百两。”
那几个大太监大宫女自是没把这点赏赐当回事,不过因为十三阿哥一向没有架子,仗着与楚言相熟,又知道太后对这桩婚事十分欢喜,找个借口凑着趣玩闹。那些小太监小宫女可是欢天喜地,万分感激。
没几下,十三阿哥手里的东西分光了。碧霭眼睛瞄着楚言,笑嘻嘻地问:“方才这些东西,到底是十三爷赏的,还是楚言赏的?”
旁边一个大太监忙笑道:“该叫十三福晋了。十三爷赏的还是十三福晋赏的,有甚么区别?”
马上有人起哄叫着十三福晋,就要过来讨赏。
楚言只好打点起精神,赔着笑脸:“夏公公这是臊我呢。我一日在慈宁宫,就是服侍太后的奴婢,叫一声姑娘都是抬举我了。再说,我一个月那点例钱,哪位姐姐哪位公公不知道?等这月例钱下来,我请大伙儿喝杯水酒,多谢诸位一向以来对楚言关照有加。”
舞兰跺着脚怪道:“谁不知道,楚言姑娘几时在乎那点月钱了?一杯水酒就想打发我们么?好歹也要两杯啊。”
碧霭和那个夏公公一愣,立刻想到方才闹得有些过分,楚言脸皮薄,万一恼了她,太后怪罪不说,也得罪了十三阿哥,连忙附和舞兰:“正是,非要两杯水酒。”
楚言忙赔笑答应。
那群人还想再闹点什么,却听一声咳嗽,何九不知何时站在了院中:“都没有差事了?”连忙一哄而散。
何九眉眼带笑,上前给十三阿哥行了个礼,低声说了两句话,又对楚言冰玉点点头,径自向太后回话去了。
冰玉推了推楚言,找个借口走开,留下他俩个相对发呆。
十三阿哥想到一事,笑问:“凯撒呢?跑哪儿撒野去了?前儿四哥问起,还笑话你连个狗儿也管不住。”
“不知道。总在这慈宁宫里。它入了太后太妃的眼,分位怕不比我高,我哪里敢管。”
十三阿哥不由莞尔,看见手上那张包袱皮,又觉歉然:“对不住,让你跟着我这个穷阿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十三爷哪里穷了?”
噗嗤——不知是谁躲在一边偷听,此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言脸上一红,拔腿就走。十三阿哥想了想,跟了过去。
发觉他跟了上来,楚言本能地想跑开,又一想,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误人误己。
“十三爷——”
“楚言——”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顿了一顿,随即都是微微一笑。
“我先说吧。”十三阿哥轻咳一声,认真说道:“我曾听冰玉说,你说过,你不给人做妾,也不许你丈夫娶妾。楚言,我不会让你难过。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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