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奴才,她不会放在心上,总有一日,他们必须对她毕恭毕敬,鞠躬行礼。
在船尾吹了几天风,楚言感冒了。保护龙体要紧,楚言被挪到了边上一条小船上。舱房虽小,倒还干净,一日三餐和汤药有人送到门口。楚言就在这方寸之地,安然地坐井观天,一遍一遍地想着与早燕商定的计划。
感冒不好不坏地一直拖到了杭州。康熙要在杭州停留一段,检阅军队,观看演武,皇恩浩荡,让她回自己家中养病。
父女相见,既欢喜更悲伤,短暂的重逢之后,将是终生的分别。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事情已成定局,佟世海不再说什么,只是无微不至地付出最后的爱护。体贴的继母和懂事的弟妹小心地投合着这对父女的喜好,尽量让他们单独相处,满足楚言的每一个心愿。除了楚言是个遗憾,父亲与继母这个家也算美满幸福。
不论结果如何,她永远不能再走进这个家,再也见不到“楚言”的家人,在这个世界上,她再也享受不到父母慈爱。楚言温驯地接受他们每一点好意,尽职地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儿。父亲在家时,陪着他品茗聊天,煮酒赏月,散步舞剑。父亲不在之时,就陪着继母做点针线,拉拉家常,偶尔指点一下弟妹的功课。
这天,佟世海出门办公事,晚间才能回来。楚言在堂屋坐了一会儿,走到廊下,伸手去接漫天细雨,喃喃道:“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雨中的西湖,可像眉眼含愁的西子?”
继母会意,笑道:“姑娘回来这些天,总在家里关着,怕是闷坏了。既然大好了,不如到湖边走走,散散心。”忙忙地唤人套车,命人把雨具拿来。除了车夫,又命一个老家人跟着,吩咐小心侍候,不得扫了姑娘的兴致。车上少不得又预备下茶水点心。
楚言本是随兴所至,想信步走走,倒弄了个兴师动众,如此,倒更不好拂了继母的心意
此时的西湖,还保持着天然的风韵,又在雨中,游客稀少,别有一番清幽雅致。楚言走走停停,漫无目的,尽情享受这份闲适。
身后传来“的的”的脚步声,楚言微微往旁一让,等着那人过去。
“你这一身果然别致,怪不得你那家人说沿着钉鞋印找去,一见就知。”十三阿哥停在几步外,笑吟吟地望着她,手中举着一把油纸大伞,身上披着一件青缎披风,脚下也踏着一双钉鞋。
楚言看看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带不惯箬笠,只得如此。我妹妹也笑话我,小姐不象小姐,渔翁不象渔翁。”她爱纸伞的美丽情调,又嫌竹骨纸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挑来挑去,捡了一把最小的。继母说病才好,淋不得雨,撑这么小一把伞非要披件蓑衣。
十三阿哥走上来,与她并肩站着,望着四下景色,感叹道:“欲将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我这还是第一回见到雨中的西湖,美人果然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照说到了杭州,你总该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四处转转才是。”
楚言一脸抱歉:“对不住,我这做主人的失礼了。”
十三阿哥微笑凝视:“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好了,在家吃好睡好,还长了肉。”
“西湖一带传说甚多,最出名的要算白娘子了吧?那白娘子与许仙相遇,好像也是在个雨天?”
“不是这么淫雨绵绵的天气,是个晴天,突然下雨,许仙与白娘子小青共伞避雨,又把雨伞借给她们,由此结下情缘。”
十三阿哥望了望手中的雨伞,笑道:“这把伞大,不如,把你的伞收了,钻到这伞下来?”
楚言摇摇头,指指身上的蓑衣:“这东西只怕要蹭得十三爷一身的水。”
十三阿哥才要说话,水雾之中远远跑来一个身影:“爷,爷,十三爷。”
楚言心下佩服,这位玉梨姑娘还真是敬业。她没有用雨具,急急忙忙地跑来,衣裳已湿,几缕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大口喘气,十分狼狈。
十三阿哥僵了脸,冷冷讽道:“又怎么了?皇阿玛准了我半天假,难道这会儿又想起什么要紧事儿,派你找我?”
玉梨一呆,嗫嚅地说不出话来。
楚言很想抽身走开,她是出来散步散心,不是出来趟浑水的。看着玉梨那个模样,又觉得不忍。她是深深爱着十三阿哥,才肯不顾自尊,做这些事的吧。轻轻拉了拉十三阿哥:“玉梨姑娘浑身都湿了。”
十三阿哥神色复杂地望着楚言,嫌恶地瞟了玉梨一眼,不吭声,也不动。
楚言最怕这种僵局,压低声音埋怨了一句:“一点不知怜香惜玉。”走过去,把自己的伞放进玉梨手中。
玉梨甩开手不肯接,咬着唇,直直地瞪着她。
楚言不是很明白她对自己哪里来那么大敌意,可若是放着她这么淋雨闹出病来,连十三阿哥也要被人说嘴,好心劝道:“姑娘何苦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姑娘若是在这里病倒了,回头万岁爷起銮回京,姑娘想一个人留下养病么?”
玉梨呆了一下,默默接过雨伞,不敢再看她。
十三阿哥被楚言那句“不知怜香惜玉”抢白得愣在当场,又是气苦又是烦恼。他只恨自己往昔太过怜香惜玉,才会为人所趁,生生捏出一段“石头情缘”,不得不收下这个女人。
那日,十四弟借口比武,重重打了他两拳。小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十三哥,十三哥”地叫着,与他一同学文一起习武一块儿长大的十四弟,指着他的鼻子骂:“十三,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记得你在塞外答应了我什么?想不到,白天答应我好好待她,决不让她受一丝气,晚上就同那个毛丫头偷偷摸摸。言而无信,你这算什么?你不配做我哥哥!更配不上她!”
他不知怎么同十四弟解释,那块石头是他的,却落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上。如果是赐婚,他还可以拒绝,可以借机催促和楚言的婚事,可只是给他一个丫头——明知她别有用心,他也只能收下,否则,这个不是又会落到楚言身上。
十四弟不信他,楚言大概也是不信他的。自出了这事儿,她待他又客气疏离了两分。拖着这么个跟屁虫,他心里的几句话,再也没有机会出口。
十三阿哥又愧又气,见楚言把伞让给玉梨,头发上落了不少雨丝,深为怜惜,忙上前举伞将她遮住,不由分说拉起她:“我们走。陪我去看看断桥苏堤。”
十三阿哥拉了楚言共伞而去,眼角也没有扫她一下。玉梨呆立在原处,手一松,纸伞落到了泥地里。
回程,康熙不知想什么,竟把楚言放到了太子的船上,交给太子看管。楚言原本还发愁怎么把太子弄进这个局中,这么一来,正合心意。
太子的坐船与御船差不多的大小,却是住得满满登登。有太子从京城带出来的姬妾,还有在江南收罗的佳丽歌女,加上服侍的太监宫女丫头,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楚言是个过了气的人,没人把她当回事儿,又是皇上太子那里挂了号的人,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只是这船本来人事复杂,主子太多,使唤的人手总是不够,楚言又极低调隐忍,没过两天,就开始有人变着法儿支使她。
52书库推荐浏览: 楚湘云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