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_楚湘云【完结】(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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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病了?病得可重?”八阿哥心中一紧。达赖喇嘛的册立是个隐患,若不能早日解决,迟点早点必会爆发,首当其冲要遭殃的就是她。前几年,他曾委婉地劝过皇阿玛,只可惜朝中有些大臣认为西藏远隔万里,不足为虑,又说天子无错,断不能对番夷认错服输。皇阿玛年纪渐大,越来越在乎面子。早先,他尚有能力时,未能帮她解决这个难题,如今有心无力,更是爱莫能助。

  “她信中只说先前孩子病了,忙着照顾孩子,饮食不周作息失调着了凉,现已好转,再休养一段必能复原,阿格策望日朗恐她受不了路上颠簸辛劳,把行程改到了明年。阿格策望日朗也是差不多的说法。皇阿玛还对太后说,额附体贴,也是楚言的福气。”十四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她那两个汉军侍卫给四哥和佟家的信里道出了原委。八哥也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一会儿一个主意,给自己弄出了一堆大小生意,又要亲自抚养两个孩子。我们那个好额附会用人,把他那东一个西一个的四五处庄园,七八处牧场,一大把的女人都丢给她照管,自己做了甩手掌柜。他那一大家子人,也没几个好相与,只瞧着楚言出手大方,性子随和,都想打她身上刮出点油水,时不时要弄点事。从去年秋天,额附的生母,两个孩子,相继病倒,楚言一边服侍病人,一边打理家务生意,累得够呛。偏她夫家一堆人还来给她找事。那个熬其尔,当初皇阿玛看他老实谨慎才派了他跟楚言回准噶尔。楚言派了他一个总管,信任有加。她不常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熬其尔经手的事务,他怎么说,她怎么信,明知他借机揩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他竟被策妄阿拉布坦的一个老婆收买。名字滴里嘟噜的,我也记不住,反正不是阿格策望日朗的生母,倒是个对头。敖其尔收了那边送的女人,惹他老婆吃醋。他女人娘家在科尔沁,知道好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楚言让人一查,发现两三年间从熬其尔手中漏出去的东西银钱难计其数。更气人的是,他还帮着那边主子来跟楚言抢药材生意。可惜,他们抢了药材去,弄不进关里也卖不出价钱。熬其尔又借着公主侍卫的身份跑到哈密,找到几个见钱眼开的军官,让他们帮着联络关内的药材商人。只因这几下里都太贪,定不下如何分赃,到现在也没做成几笔买卖,倒把楚言瞒了个结实。敖其尔见事情败露,不思悔改,反仗着他家里在准噶尔有些势力,伙同绰罗斯家几个同楚言有嫌隙的跑到策妄阿拉布坦跟前告状。总算策妄阿拉布坦还算个明白人,把楚言叫去问明情况,反倒安慰了一番,又处置了那些个以下犯上没王法的东西。楚言又累又气,心力交瘁,等不到额附回家表示体贴,先就病倒了。楚言病中不能管事,里里外外一大摊,阿格策望日朗自然没法再逍遥。不过呢,八哥你也别担心,那两个侍卫也说她是累病的,积劳成疾,好在年轻,看得宽想得开,又懂些医术,静心修养这一段,已经好多了。”

  “这两年她那个药行的生意虽是越来越好,我也听寒水说过,她那边过来的药材中极赚钱的几样却是少了,好像当地有人在抢着收。她和寒水倒想得开,只说利太大,难免惹人眼红。却不想是内贼捣鬼。”八阿哥默默思量,要在早几年,他还能帮上点忙,把对头伸进关内的触角给掐了。可现在,什么事沾上他的名,就怕惹得皇阿玛起疑,越帮越忙。也许九弟能有法子?

  好似看出他的担心,十四阿哥笑道:“这事儿,我估摸着,已经了了。四哥给年羹尧去了封信,请他照看着点。他那个侧福晋年氏,与楚言交好,想必也会求她哥哥帮忙。年羹尧是个有手段的,人虽在四川,手未必伸不到甘肃,甚至哈密。楚言心肠软,阿格策望日朗却不是吃素的,楚言的生意里想来有他不少好处,断断不会容对头夺了去。没了熬其尔这个吃里爬外的帮手,单论做生意,那些个蠢货拿什么和楚言斗?”

  就像以前在宫里,多少人只看得见她风光得宠,想不到她的辛苦委屈。那么多公主郡主嫁到塞外,只有她,不但自己过得有声有色,还能分出心思顾及京城里的他们这些人。宝珠操持这个家的辛苦,他看在眼里。她费的心神,有几个人想得明白?下意识地,八阿哥望了弟弟一眼。

  十四阿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铮亮的头皮:“我知道,把她累病,怕不也有我一份。额娘数落了我一顿。我从此改了,还不行么?我也不是真贪那些东西,我是想叫她知道京城里有人欢喜她的心意,时时念着她。她预备那些东西时,想着我在巴巴等着,兴许也会快活。”

  八阿哥微笑点头:“十四弟想的极是。她心里想必就是这么觉得的。”

  得到八阿哥肯定,十四阿哥大为欢喜,想了想说道:“不过,我要的好像也忒多了一点。回头告诉她,好几样都不用送了,只别短葡萄酒就行。”

  八阿哥莞尔。

  十四阿哥期期艾艾地看过来:“八哥,你窖里那些,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十四弟喜欢,都拿去也无妨。守制不可饮酒,放久了,跑了香味,倒可惜了。”

  “当真?”十四阿哥喜出望外,也有点不好意思:“八嫂她——”

  八阿哥淡笑:“她不过玩笑两句,计较什么也不会计较那点酒。”

  十四阿哥心中大定,恨不得立刻抱了酒桶回家,转念一想,那酒对于他就是酒,难得一见的葡萄酒,楚言送来的好酒,对于八哥,却不止是酒,甚至并不是酒。心中转过几个念头,竟有些歉疚,嘻嘻笑道:“才说要改,可不能又犯贪戒!八哥好意,给个一桶也尽够了,难不成我真是个酒鬼?再过九个月,守制期满,八哥可得尝尝。只瞧弟弟我这股馋劲儿就知道,真是好酒!错过可惜!去年送来的,我在窖里藏了两桶,今年的预备都留起来。等明年楚言回来,一块儿开了,大伙儿好好乐一乐。”

  这么一说,两人都想起她进宫头两年,一堆人聚在一处吃喝的情景。明年她回来,大伙儿当真还能聚在一处,好好乐一乐么?

  弘旺蹦蹦跳跳地拉着八福晋的手,母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这边来。八阿哥十四阿哥换过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送走十四阿哥,再目送妻子带着孩子回房休息,八阿哥转向另一个方向,来到书房。

  书架上有个暗格,打开来是个木匣,匣内最上一层是一封书信。许是被人握得多了摩挲得多了,纸边有些起毛,但叠得整齐方正。

  八阿哥展开信纸,默诵着可以背出的内容:

  “胤禩,听闻良妃娘娘去世,很觉难过!只能感叹美丽的事物易于夭折。

  “你的悲伤想必十倍百倍于我,怎样的安慰都是无力。

  “多年前,失去一位至亲长辈,父亲给我讲了一个彩虹桥的故事。

  “天上的星星有时会顺着彩虹桥下到尘世,体验这百态人生。无论尘世怎样污浊,也掩盖不了他们天生的光彩。他们一定会照亮世上的一角,哪怕只是一间茅屋。只可惜,他们不会停留太长。时候一到,不管有怎样的不舍和牵挂,他们都必须离开这个世界,沿着彩虹桥回到天上,直到下一次,得到机会再下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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