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岚悄悄看看八阿哥,红着脸啐道:“三阿哥,你正经跟八爷学点好的吧!怎么倒跟怡安学起这一套了?”
弘时再要分辩几句,一眼望见那边一人,连忙规矩地站好:“八婶。”
八阿哥转过身,望见宝珠立在那边廊下,也不知看了多久,先递过一个微笑,慢慢把怡安放下,嘱咐小岚两句,回身向她走去。
八福晋心头笼着一层惆怅一层失落,也不知是为他多点,还是为自己多点。那个人出现,下意识地她就留心着他的神情。看到他刻意地拉开一段距离,远远地看着,脸上淡淡的,甚至不曾走上前见礼,她明白他的心里不可能象表面这么平静无波,可不知他是情怯伤感,还是,这么远远看着已经满足。十四福晋过来,她不过扭头说了几句话,一转眼竟把他的身影丢了。她有些慌张,担心他心里难过,有意避开,若是那样,她希望能陪在他身边,虽然他也许并不希望有她陪着。
不好找人打听,她只能做出兴步走走的样子,四下张望。她看见了,他抱着她的女儿,象托着一个宝贝,一脸疼宠纵容。她的心被刺了一下。他是个好父亲,细心耐心,从不打骂孩子,对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疼爱。一有空闲,他会教弘旺认字习字,拉弓射箭。冬日的长夜,他会一边一个地揽着一双儿女,给他们讲故事,含着微笑,认真地听他们的童言稚语。他也会陪孩子们玩耍,可是,她从来没见他这般模样,象是对怀中的娃娃怀着虔诚珍惜之心。只因为,这是她的女儿,生着与她相似的眉眼。只可惜,这不是他的女儿,是另一个男人的血脉。
望着缓缓走近的他,她的心在疼,但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察觉她神色有异,他心思微微一转,已经明白她的想法,暗自叹息,没想到,被困的最深,最走不出来的,竟然是她。有心解释安慰两句,又觉无从说起,也怕在她心里越描越黑,这些年,她的性子其实一点没变。当下开颜一笑,轻声问:“那件事,你可拿定主意了?若是定了,不如趁着今日人来得齐全,当面说了。商量着,定个大伙方便的时辰。”
八福晋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给她过生日的事。
得知那人已在回京路上,她想起一件事,思量一番,说出来与他商量:“楚言妹妹出阁之前,我曾邀她回京省亲时,到我们府里做客,还说帮她把相好的那些女子全都请来,一块儿聚聚。”当日说那话,确存了两份卖弄争强之心。这些年,出了那些事,多少人对他们避之不及,唯恐沾了一身腥。他们也刻意低调,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可说出的话,就算做不到,也得找个过得去的理由。
宝珠康复,府里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他本要尽快返回行宫,听说她已经来京,又犹豫起来,深怕在路上错过,待她回到行宫时间不多,照个面也不容易,不曾想宝珠和她之间还有这么一约。略一沉吟,试探道:“你病刚好,我们如今又是这个样子,大宴宾客,恐怕不合适。就算我们请,人家未必没有顾虑,未必愿意来。我看还是算了,她未必还记得这个。”
“万一,她还记得呢?”对方是她。说她好胜也罢说她赌气也罢,她最不愿被她看低了去。
他想了想,笑道:“你若要请客,眼前正有一合适的机会。你的生日可不快到了?出了孝,这府里也该热闹热闹,正好借着你的生日,叫上九弟十弟十四弟几家,把她也请来,实践前言,了了你一桩心事,也不显得刻意为之。至于宫里出去那些女子,还是算了。她真要见那些人,自有她的办法。在我们府里,她们有所顾忌,也没法畅快。”
她的性子本是爱热闹的,这两年清清静静地守着丈夫孩子,虽然也过得有滋有味,到底有些不得已的成分,又听他说要为自己过生日,更加欢喜,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你不要赶着去行宫么?要我张罗着为自己过生日,也怪难为情的。”
他笑道:“皇阿玛命我回来把家中诸事料理妥当,没说几时一定要回去。好几年没给你过生日没宴客了,也算府里一件大事。晚几日回去不妨,最不济,再挨一顿训斥罢了。”顿了顿,又道:“你若觉得我留下,既使不上力,又碍事,我走就是。托给九弟九弟妹,让他们替你张罗,想必比我周全。”
她有些窝心,又有点心酸,脸上微微一红,啐道:“是你自个儿说要给我过生日,怎又不肯出力?叫老九张罗给我过生日,成什么话呢?”
他笑着作了个揖:“是。为福晋过生日,为夫的责无旁贷。”
话说到这样,真到要往各府递帖子,她又有些犹豫。他也不催,只管从自己的用度里拨出一笔钱,交给管事采买各项用品,最后到底请不请,由她定。
此时,经他提起,她低头略微思量,抬头笑道:“难不成,你连帖子都懒得写?”
几个半大小子玩官兵捉大盗。大盗流串到席间,官兵蜂拥追过来,推推搡搡。女人们有的叱喝,有的尖叫,有的忙着闪避。男人们喝骂着上前欲拉儿子侄子。
眼见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脚下一绊,额头直往桌角撞过来,楚言探过身,伸手扶住。
那孩子趔趄了一下站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楚言一放手,小家伙支溜地跑开了。
楚言坐回去,微微而笑,下一刻笑容僵住,只觉胸前一热,欲哭无泪。
十阿哥骂骂咧咧地去拉长子弘暄,嚷着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弘暄挣脱,情急之下钻进楚言坐的那张桌下,却被十阿哥扯住一条腿,往外拉。弘暄使劲挣扎,不知怎的竟把一条桌腿抬了起来。
楚言躲避不及,被汤水酱汁洒了一身,虽是淡色的薄绸夏衣,好在旗装宽大,还不至于曲线毕露,可粘粘嗒嗒,气味熏人,十分难受,更兼尴尬,恨不得立时晕过去算了。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都觉得好笑,却没人敢笑出来。几位皇阿哥把带头的几个大孩子好一顿臭骂,又急急叫人收拾,又忙忙地叫热水毛巾。
十阿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憋了一口气,只是骂弘暄。弘暄从桌下爬出来,一脸委屈。
楚言见状,连忙笑道:“十爷别骂了。不是什么大事。他这点淘劲儿比我家里两个差多了。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该玩的时候,别拘着他。若不是十爷把孩子吓着了,我怕不没这一灾呢。”余光中见到八阿哥八福晋并肩站在不远处,看清了方才那一幕,像是颇为动容,只得报以一笑。刚才那孩子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他蹲下身搂住孩子,两双相象的眼睛直望过来。恍然想起那是弘旺,他的独子。两张脸摆在一处容易看得出,脸型和眼睛极像他。
八福晋拉着弘旺,上下察看一番,确信无事,放下心,念叨起来,怪他淘气又没礼貌,要他过去向姑姑赔罪。
八阿哥给儿子理了理衣服,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听额娘的话,不可再淘气。饿了么?可要吃点东西?不要,就别往酒席那边跑,记住了?去吧。”对上宝珠有些责备的眼神,笑着解释:“孩子小,一心念着玩,压根儿没明白方才出了什么事。你逼着他过去赔罪,他最多不过照你说的念一遍经,有口无心,又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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