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殿下远去的身影,璠嫣不禁舒了一口气,还是在一时慌张之中出了纰漏——行了大漠礼,三殿下说的没错,大漠使臣已经走了,她不能永远活在汗王和姐姐的保护下,如今在天子脚下生存,当今天子又生性多疑,当年姑姑何等盛宠、爹爹如此位高权重,还不是被皇上一句话弄得差点家破人亡,所以自己必须适应这里的一切,一切小心为上。
其实她在来尚阳之前是听过一些这里的情况的,包括这几位皇子:传闻五殿下和三殿下的性格有着天壤之别,五殿下风流洒脱放荡不羁,而三殿下沉稳安静不苟言笑,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五殿下只是为人豪爽却因生在帝王家知音难觅,而三殿下给她的感觉……冷静的让人感到可怕,璠嫣摇头叹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璠嫣一边想着,一边朝着淑宁宫走去,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宫里的小太监叫住了她,说道:“璠嫣姑娘,贵妃正找您呢。”于是她走进了殿内,看到宋贵妃正最在殿内,深吸了一口气,藏起了刚刚的情绪,道:“姑姑,您找我什么事?”
宋贵妃起身拉着她往里面走了走:“嫣儿啊,既然你已经不是大漠使者了,姑姑让成衣司做了几身衣裳,你试试合不合身。”
璠嫣知道,这定是圣上的意思,可还是不喜欢,于是虽然身上换着,嘴上却还抗拒着:“中原的衣裙太繁琐了,我着实是不习惯。”
宋贵妃嘴上哄到:“你终究啊不是大漠人,总归要改掉在那里的野性子,正好用啊这衣裙收收你的性子。”
璠嫣从这堆华美的衣裙中挑的是一件以淡粉色为主,宝石蓝色衣襟和袖口的锦缎衣裙,上面绣着几朵芙蓉。宋贵妃亲自为她束了中原贵族少女最流行的发式,簪上一只玉兰步摇。她看着镜中的璠嫣秀气灵动,欣慰的抚了抚璠嫣的肩:“还是这襦裙更衬得嫣儿的灵秀美艳。”只是璠嫣的心并不在这儿。
珠儿走过来小声对璠嫣说:“小姐,五殿下回来了。”
璠嫣会心一笑——终于可以出宫了,于是对珠儿说:“还记得前几日我发现的那处‘江山如画’吗?告诉他一个时辰以后我在那儿等他。”
说来也巧,前几日璠嫣在宫中闲逛,走到了一个高亭,从那里望去好似能看遍大半个京都一般,这亭子也没个名儿,璠嫣也便一时兴起取了个“江山如画”。璠嫣觉得从那儿看出去,即使不能出去,心里也多少能找到一点儿安慰感,于是听说五殿下要回来,便像小孩子一般想向他展示自己的宝贝。
这襦裙虽然的确能让女子看起来十分柔美,可也的确使女子不但走不顺,还走不快——这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一种束缚。从宋贵妃的寝宫到“江山如画”,她已经第三次因为试图迈大步走快而被裙子差点绊倒了。
她瞧着周围没人,提着裙子跑上了台阶,这里比前几日来时多了一张桌子,岸上的笔墨纸砚倒也齐全。想着并没有给自己的小亭子立个牌匾,看着周边也并没有什么人,就拿起毛笔在那城墙上提了“江山如画”四个字,然而璠嫣的字也仅仅是能称为一个会写字的人的字罢了。她随意地翻了翻案上的宣纸,被最下面的一张吸引——虽然只有两个字“社稷”,但笔法雄浑有力,宛如飞龙在天,草而不乱,有骨有肉。
“还没经过主人允许,随便的翻弄,你这丫头实在是太无礼了。”这声音是何等的威严,吓得璠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璠嫣刚刚跑的有些急,现在小脸通红,胸口还有些起伏,气息还未得平稳,白嫩的小手此时正紧张地抓着裙子,裙摆下微微露出了鹅黄色的绣花鞋。
“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恐怕也不过如此。”这个声音沉稳,听不出意思情绪,却又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那人又道:“抬起头来。”
璠嫣听了这话又羞又恼,她虽不太读婉约词,却也大概明白这词好似轻薄的意思,一句“我看无礼的是你!”冲出了唇,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枚熟悉的翡翠扳指,再向上抬一点,正好撞上了三殿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一惊,便立刻顺下了眼睑,别扭又生硬地行了个中原礼。说道:“殿下恕罪。”片刻后见三殿下并不理她,又小声嘟囔道:“我看这里没人才来的,是三殿下您一声不吭,看着臣女在这里出丑。”说罢她又默默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江山如画”。
三殿下玩弄着指上的扳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墙上,复而看着她,挑眉饶有兴味道:“这么说这还是……”还没等三殿下把话说完,璠嫣立即摇头:“臣女不过一时兴起,信手涂鸦,污了殿下的眼睛,扰了殿下的兴致,请殿下恕罪。”
“好好地墙,倒被你这四个字给坏了。”他走到案前,摆弄着毛笔,边写字边说:“手放反了。”璠嫣听到这话立刻重新行礼道:“三殿下恕罪。”
“起来吧。”
“不打扰三殿下了,臣女告退。”便起身打算离开。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这里不比大漠,璠嫣明白这里由不得她任性。
只听身后再次传来了那个沉稳威严的声音:“这身衣裙很适合你。”只是璠嫣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吗?竟然在这冰冷寡言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温柔。
“三殿下谬赞。”她匆匆的说完这句话,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便匆匆离开。她一边下楼一边揉着膝盖——三殿下的声音竟如此威严,有那么一瞬,那种错觉就好像……他像……璠嫣似乎突然明白了三殿下这看似无欲无求的冰冷的心下面,跳动着什么愿求了。璠嫣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帝王家终究是帝王家。
璠嫣的思绪还在飘着,只见一个少年匆匆行礼询问道:“儿臣实在鲁莽,打扰了娘娘雅兴,只因怕误了约期,想向娘娘询问是否在此见过一个大漠服饰的女儿家?”璠嫣掩面偷笑,难得见尔渊如此正经的模样,轻咳了两声,背了手:“尽管你这样叫,过年时我可不会给你红包的~”
尔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吃惊的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璠嫣,璠嫣看着痴痴地他,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反问道:“怎么?我穿这汉人的襦裙竟这样显得老气吗?竟让殿下如此吃惊……”
良久,尔渊笑道:“也就你敢这样说。小璠这身衣裙实在好看,我还以为是父皇新纳的哪位贵人,所以才这样说。”见璠嫣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又立刻说道:“如果早知道小璠你换了襦裙,自然是不会闹出来这样的笑话,肯定早早地找到你,真是让你久等。”
璠嫣背过手去,白了他一眼:“还敢狡辩,真是让我好等,还被你说老了好几岁圈进了宫里。”
尔渊打趣道:“是是是,小璠与寻常女子不同,”顿了一下又道,“穿上这襦裙也如男子一般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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