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其后,又赖皮似的附和着,西天王当然知道他并未存有真心。可不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能多一些兵将去寻他的女儿,那么他女儿被找到的机会也便越大。
儿女有难催生了为人父母的白发,才不过这些时日,西天王的头发便白了一大半,往日健壮的背也佝偻着,乍一看如老了不下十岁。
等将这些事商议完了,西天王生怕自己空闲下来又胡思乱想,便抱手告辞又去寻自己的女儿了。
哪怕是水中捞月、海底寻针,那也是有一丝一厘的可能,那他也不可能放过。
将此事处理完了,天又沉沉黑了下来。
破月和任平生回了魔界。
此番恰好回来了,破月也不慌着走,在魔王殿看了好几天的折子,又亲自坐镇广招群臣上了几次朝,这才把魔界不稳定的情绪安抚了下来。
对于魔界众人来说破月就是镇山石、吉祥宝。
只要有她在,他们什么都不怕。
等破月将这里的一切切忙完后,已然过了半旬。
这日她正拿着典籍去翻查业火鸾凤的资料,忽然任平生便进来了。
他端着托盘,盘内茶水温热点心精致,站在没有阖上的门口处欲言又止。
破月一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将书一合上,随手丢在桌子上,递给他一个眼神:“有什么事只说,做什么一副苦兮兮的样子?”
任平生这才过来将茶水递给她。
破月将水接了过来,见茶水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脑袋一仰便一口饮尽。
任平生见她喝完,自然的将茶杯子接了过来这才问:“尊上不去凡尘了么?”
破月:“怎么不去,我这几日将魔界的事都忙完了便去。”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又欲言又止。
破月觉得才有意思呢,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为什么要猜哑谜,万一她脑袋一抽踩了个哑炮让他生闷气怎么是好。
过了一会儿,任平生发现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件事才道:“若尊上要去便早些去吧,让别人等你这么久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才半个月而已。
任平生将话撂着了,又坐了会儿便走了。
恰好范水过来找破月有事,他刚进门任平生低着头招呼都不和他打唯盯着自己的脚尖便走了。
破月坐在椅子上看着,将目光扫到抠着后脑袋的范水道:“平生又怎么了,怎么总觉得他这几日不大对劲。”
范水比他更糊涂:“有吗?他不是一向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吗?”
算了和他这个榆木疙瘩说也说不清。
范水和破月关系一向很好,大家都是从刀口枪间闯过来的交情,他进来随手拿了把椅子便坐在破月身边道:“尊上,派去找西楼的兵将有消息了,说在凡界寻到了气息,不过那小子真贼,等我们找去了又将这气味儿给抹灭了。”
凡界?
破月诧异,西楼去凡界做什么。
范水又道:“而且我还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西楼根本不是咋们魔界中人,他原本是凡界的一介布衣书生偶然沾了魔气才入了魔界,后来他饮魔血咽魔肉倒是将身上原本的味道洗去个七七八八。”
“还能这样?”
破月觉得不可思议,在凡界里人们对魔物避不可及,哪知还有人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魔物?
范水想想那魔气入髓的生不如死的刺痛感,也暗自佩服西楼是个人物,可佩服归佩服,立场还是不能变的。
此事谈完又扯了扯魔界的事,不得不说范水在行军作战上的确有一把手可在朝政上他的性子便太冲太沉不住气。
破月听了他好几遭牢骚,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大的,便招了招手让他先出去了。
房间忽然变得安静,破月愣愣的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便觉得难耐。
有人的时候,她觉得他们太吵,没人的时候又嫌太过荒凉。
要是长庚在这变好了,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安安静静的看着,一直守在她身边。
不得不承认,她想长庚了。
这种想念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卷了她去浪头,踩着软软的水便入了梦乡。梦乡里那间小小的茅草屋,长庚在厨房里烧着柴火,洗着菜,若是知道她回来了脊背一定会又僵硬又绷直。
欢喜的却又将唇角死死的往下压。
但是藏不下的高兴又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
翌日,魔界的宫娥们还未起身,破月便去了凡界。
小村庄里还没醒过来,沉睡在淡薄的、潮水的雾水中。
破月朝自己熟悉的地方走去。
偶尔遇见早起扛着锄头的农夫也颇为好心情的打着招呼。
可他们的心情不大好,见到她走的地方不由瞪圆了眼,干瘦的脸皮皱在一起好像收了好大的恐吓一样。
破月皱眉,不解的停下步子,蹲下,朝一个坐在地上抽旱烟的老人家问道:“我有什么奇怪的么?”
那人看了她一晌,点点头:“奇怪。”
然后继续磕烟斗,脸色平常至极并未露出半点见怪不怪的样子。
破月:“我有什么奇怪的?”
哦,是真不知道。
土地爷不过趁早起来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便遇到了这个傻大愣。来这里还不将这里问问清楚,十几年前在这住的人一夜都死光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敢直愣愣的闯进去,可她倒是好恨不得一头栽进去。
他抽了口旱烟,将烟气从肺里过了遍再从鼻子里出来,好心的对她说道:“你们的人都死光了,这里面邪气重,总让人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便没有敢去了。”
破月眼睛瞪大,眉毛不可自持的皱成团结:“死了?都死了?怎么会?”
长庚呢,他不是好好地活着,说要等她回来的么?
土地爷灰白的八字胡一抖,偏头仰着脸道:“怎么,我还骗你不成,要不然你去问问别人,谁不知道这些事?可怜啊,八百多人的大村子都死完了,据说这件事还惊动了地府,不少鬼差上来缉拿幽魂呢……”
破月不待他说完,便径自走开。
怎么可能都死了,长庚呢!
她不过才走了十几天,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死呢?
破月不信,她加快脚下的步伐,期初是快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跑了起来连山间田里飘在半空的雾气都被她散去。
直到周边的景色渐渐熟悉,她的脚也变得沉重起来。
荒芜的像一座废弃了的村落。
长庚门前的那颗槐树已然枯死,落成歪歪扭扭的木柴戳在干枯的地上。长庚的屋子后面有一座小山丘,如今也枯黄一片,草木枯尽,没有半点生气。
破月的脚黏在地上,膝盖像是挂了块铅块,根本动不了。
过了好久,直到胸腔里的心砰砰的跳的越来越快,跳的快要蹦了出来,她才大力的伸手用自己的袖子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净。
走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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