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上,他宁愿长辈们做主帮他做决定,也好过让他自己决定。
看着儿子听见这事儿也只是挑了挑眉的平静神色, 乔氏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家阿珝自小聪颖懂事,事事不让他们操心,她出门去旁人家中做客时,有哪个不夸他,又有哪个不羡慕自己?
可就是这般优秀的儿子,有些事也不由得她不操心。
十六七岁这个年纪, 正是慕少艾的时候,只有他们家阿珝,就好像从来是没长这根弦,冷清得不像话。
就看这会儿,自己跟他说起方才那件事,他也是这样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他的婚事,而是其他的不相干的人的一样。
乔氏:“……”
乔氏也是很心累了。
其实谢珝这会儿的心情却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只是他这样惯了,并不怎么情绪外露。
或许是意识到了乔氏的无奈,谢珝这才目光游移了片刻,以手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母亲,现在就替我议亲,会不会太早了……”
虽然这件事上他希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这会儿才十六岁啊,也有点儿太早了……
见谢珝好像终于带了点儿不好意思,乔氏这才满意了,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开口道:“不早不早,现在先把人定下来,等你两年以后过了殿试,有了功名,到时候再成亲,时候便刚刚好。”
谢珝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问,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
还顺手拿了根裹着白霜的冬瓜条,递给在乔氏身边坐着的谢珏。
珏哥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可能是吃得太好,正活脱脱一个小胖墩儿,扬着笑脸地接过自家大哥给他的冬瓜条,乐淘淘地吃了起来。
谢珝看着不由得一笑。
小朋友半点儿心事都没有,真让人羡慕。
见谢珝问了一句会不会太早了就重新没了下文,乔氏不由得更心塞了,也懒得跟他说相看的对象是谁了,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件事儿上,儿子是铁了心打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这样也好,总归是谢府以后千挑万选的未来宗妇,珝哥儿自己的意见,反倒是排在最后的。
她不说,谢珝也懂。
他的婚事,说是政治联姻更合适些。
走出父母的院子时,谢珝的心思还处于放空的状态中,他仰头看着一碧如洗的上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随即便收回视线,往谢琯的院子中迈步而去。
先是在乡试中失了解元,又是家中要为自己议亲,近来发生的事太多,绕是他这般性子,也不免心绪纷繁复杂,索性去看看阿琯。
……
谢琯这些日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谢珝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她跟丫鬟们分任务,好让自己能少做一点儿。她刚说完最后一句话,抬眼就瞧见兄长倚在门边含笑看着她。
不由得脸色一红。
赶忙摆摆手让丫鬟们都下去,眨巴了下眼睛,又道:“白露,快去沏壶茶来。”
又望向谢珝,开口道:“哥哥要喝什么茶?茉莉香片怎么样?”
说罢也不等谢珝应声,便自顾自地让丫鬟下去沏茶。
谢珝见她一顿忙,忙完了才施施然走进来,坐了张椅子,瞥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这么大热的天,我刚在母亲那儿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你就饶过我吧。”
谢琯闻言便“扑哧”一笑,一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随即便道:“哥哥不早说,我就让白露去厨房要樱桃冰碗来了。”
一边说着,还用手撑着下巴,似乎颇为意动。
谢珝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敲了敲桌面,话语伴着“笃笃”的声音顿时将谢琯拉了回来。
“阿琯,母亲应当叮嘱过你,隋太医说你有些宫寒,应当少吃些冰的东西。”
说这话也是一本正经的,丝毫不觉得关心妹妹的身子有什么不对。
“知道啦……”谢琯闻言,就知道哥哥已经把自己的心思看破了,不免拖着长长的语调应了一声。
语气中还很是遗憾的样子。
谢珝便笑着摇了摇头,说过这一句就不再多说,以免叮嘱的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谢琯也并不在意,她本来也不是太重口腹之欲的人,眼尖地看见了自家哥哥眉宇间的一丝疲惫,当即便想到了这次乡试的事,心中不由得替谢珝觉得万分委屈,崔阁老也欺人太甚!
可她也顾及谢珝的感受,心里难受归难受,面上没显露出来,也并不将这件事提起,反倒去里间拿了件东西出来,递到谢珝跟前,笑着问他:“哥哥看我绣的,怎么样,好看吗?”
谢珝闻言也笑了笑,垂眸看去,竟是一幅大红的喜帕,细细地绣着鸳鸯并蒂莲,配色巧妙,绣工精致,一看便是用足了心思的。
心中不由得想到,看来阿琯对这门亲事,还是满意的。
那她跟沈行舟,只能是无缘亦无份了……
谢珝抬起头,刚想问问她对王珩之这个人的感觉怎么样,对面的阿琯却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微眯了眼睛,用一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的语气道:“哥哥,你知不知道祖母和爹娘他们在给你相看我未来大嫂了?”
谢珝怎么也没料到阿琯会提起这个,不由得神情不自然了些许,半晌后才冷静地道:“母亲方才同我提起了。”
“哦……”谢琯听了半分不意外,兴味盎然地“哦”了一声,又继续问谢珝:“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定下的是哪一位?”
定下了?
不是还在相看吗?
谢琯这话说罢,谢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大意了,刚刚居然忘了问。
谢琯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了,一边把手中的喜帕折好放过去,一边悄声对谢珝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在娘那儿表现出来。”
这丫头。
谢珝闻言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谢琯这才放下心来,又用比刚才还要小许多的声音,开口道:“好像是范阳林氏的长房嫡女,闺名元锦。”
说完就赶紧坐直了身子,好像刚才的话不是自己说的一般。
她倒像个没事儿人,她哥却是真的有点愣神了。
范阳林氏的长房嫡女?
林元锦?
事实上,之前在京郊马场的林子中,他在听到这位说话之后,便心觉这道声音有几分耳熟,却也没回身去看,还是策马出了林子,以免被迫参与到女子间的争吵之中。
而此时谢珝从阿琯口中听到这林元锦的身份,这才想起来,为何他会觉得这声音耳熟。
林氏的长房嫡女,不就是阿遇的堂姐吗?
在林先生家中做客时,他同这位有过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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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林府。
一抹银红的身影从马上轻巧地跃下,衣摆在空中划了道洒脱的弧线,好不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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