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匀青有一种一瞬间天地翻覆的错觉,仿佛上一刻还躺在云端,下一刻就狠狠地跌进泥沼中,没有粉身碎骨,只是心口处猛地抽搐了一下。
度华年微笑着,依然是那副温润疏离的模样,叫人如隔雾观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当我是认不出来,还是忘记了……繁家的姑娘?”度华年道,“重云雨色烟淡匀,映城雾落天阶青——匀青姑娘。”
繁匀青挺意外他将这句只听了一遍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他用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她,在繁匀青听来,那平静的语气却像是一根尖锐的刺:“如你那般长大,怎么会和纯英公主一样,处处彰显贵气呢?”
繁匀青忍了许久,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忍无可忍了,闭了闭眼气愤吼道:“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强调我身份卑劣,处处不如公主!”
听她的怒吼,度华年倒是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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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意决(十五)
听她的怒吼,度华年倒是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假的又怎么样?反正现在你也娶不了真的!”繁匀青这时候与他撕破脸皮,索性不管不顾,将事情都明说了,“你想怎么处置我?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她一副被逼急了的兔子咬人模样,度华年忍不住轻笑起来,说:“你顶替公主而嫁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现在身份拆穿,想必目的也达不到了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繁匀青泄了气,方才还气势汹汹,这会儿却将头慢慢地低了下去,没有说话。
她恍惚想起才没有多久之前,度华年还对她处处留意照顾,她那个时候沉浸在男人似是真情的温柔中,幻想着不可能存在的可能。
那副模样还真是既天真又傻。
繁匀青在心底嘲弄着自己,以为这人真的会对她好,没想到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只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她最沉重的打击么?讽刺她的痴心妄想?
“你也都知道啦,随便你处置咯。”繁匀青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状,此时此刻她也无法反抗,只是想到父母还没有解救,内心就一阵阵的愧疚。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想起自己的那把伞,和度华年的这把伞样式颇为相像。既然这位城主自己都说出了他的珍宝是随身携带的那把伞,那到时候她能够逃出去,找回自己的伞……那就可以拿她的伞,去向太子交差!
太子也没有见过这件珍宝,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样想着,繁匀青心里一阵暗喜,只等到度华年想怎么处置她了。虽然做好了之后的打算,眼下的危机还没有解决,她一边忐忑不安地思索着,一边看向还在沉思着的男人。
度华年一手捏着红色喜服的一边衣角,察觉到繁匀青在看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不由得心里好笑。
“匀青姑娘,好歹我们也是拜过堂的夫妻,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太过分吧?”度华年微勾起唇角,俯身靠近,在离她很近的位置说话。
一边说着,他的手伸向了繁匀青的衣领处。如此距离完全叫人无法无视,繁匀青呆愣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大声道:“你你……你要干什么!要杀要剐……都可以!但我不、不能容忍你侮辱我!”
虽然声音很大,但掩饰不了她说话在结巴。
度华年真的是忍不住笑,很想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怎么会叫侮辱呢?我们好歹也是夫妻,只能说是行夫妻之礼罢了。”他低下头,几乎要挨近她的鼻尖,“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的人?我说过我只是需要一个妻子,不在意你是谁。”
繁匀青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还有他身上的气息,既好闻又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她睁大着眼,看到男人微扇动的眼睫,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
她心里一动,竟然在被点了穴的情况下,依然晃了晃头,虽然幅度很小,但正好凑到度华年面前,将嘴唇贴在他的嘴角上。
不止是度华年愣住,繁匀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也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
朦朦胧胧中,一时间心悸不已。
下一刻,度华年却向后退了退,脸色镇定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伸出去的手继续帮繁匀青整理好衣领,遮挡住那道狰狞的伤痕,嘴角依然挂着笑容,拿起红色的喜服。
他站起身,背对着繁匀青脱下自己的外衣,扔在地上。
“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他的脸上笑意逐渐淡去,迟疑片刻,转身看着繁匀青,说。
度华年拎起红色的喜服,披在自己身上,继续说:“……你本来不应该卷进来,是我大意了。”
“你想把这件衣服穿上去?!”繁匀青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动作。这件喜服是按照纯英公主的身形裁制,她穿得上很正常,可是度华年一个大男人……要想穿上这件衣服,有点不太可能吧!
她越来越看不懂这男人想做什么了。
“这事与你无关。”度华年用手虚虚拢住衣服,声音冷淡,“我会代替你,去出嫁。”
什……什么?
“出嫁……?还要嫁给谁?什么叫做你代替我出嫁?!”
不是已经嫁了么?繁匀青有些晕了,呆愣愣地抬头望着度华年:“你是男的……!你怎么会去嫁人?”
度华年低头看着她,眼神那样的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繁匀青的震惊与疑问不值一谈。
“睡一觉,这些事情你不必再管,也不用找我。”他俯身下来,一手手掌按在繁匀青眼睛上,另一只手点了她的一个穴位。
繁匀青眼前一片黑暗,突然袭来的困意让她支撑不住,身体一歪倒了下去,正正好靠在度华年肩上。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繁匀青,手指在颤抖。
很想此刻的时光久一些,不至于每次都是见过一面后便要匆匆分别。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心愿虽已达成,但温情脉脉不过转瞬即逝,叫人还未来得及去细细体味,便如同流沙一般从指缝中滑落,再去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
度华年将熟睡的繁匀青打横抱起,回到之前为她安排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将被子拉上。
繁匀青刚被放下,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被子就压到了身下。度华年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很没睡相的姑娘,摸着自己的嘴角。
他想起那个十分挣扎的触碰,甚至算不上是亲吻,却让他在这黑夜中长久地沉默坐着,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离开。
“如果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
话未说完,门口处清风一阵,吹散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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