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伙山贼被他悉数除去,宝物又怎么落手他人的呢?
他凝眉想了许久,那相错的恍然一瞥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延平王。
会不会,是那山贼,将物什捎到了延平王的车内?
或者,那山贼就是延平王的人,为的就是偷取他的宝物,让他无法对圣人交差?
想到了这一点,黎明坤的心底反倒是安定了许多。
起码,他如今有点眉头,也有目标了。
当天晚上,他便派人夜探延平王府。
夜色沉沉,似泼墨般,浓的化不开。
而夜中的那一点烛火,摇曳不定,欲熄未灭。
李成衍盘膝坐在案前,秉烛看书。
烛火随风摇曳,明明昧昧地跳跃在他的侧颜,勾勒出他简洁流畅的面部轮廓,沉肃且专注。
专注到,连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都似未察。
可眼前的烛火晃动却轻易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稍稍抬眼,看着那略有些刺目的光,微微眯了眸。
终于,那一行黑衣人暴露了行迹。
李成衍目光一凛,便以手夹起案上的毫笔,将其用作箭矢,向响动的那一方掷去。
有一人受此一击,没忍住地痛呼出声。
其他人见行迹败露,也再不敢多留,欲无功折返。
可李成衍早就有所准备,他们还未踏出屋内,就被如潮水涌入的侍卫堵住。
黑衣人见势不对,惊惶之余,便想着要挟持李成衍,换的脱身。
他们也算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应付李成衍这样负伤的人,绰绰有余。
李成衍见他们向自己返来,竟没有半点的慌乱,单手应对了几招后,便顺从地被他们挟持。
“让开!不然,我杀了你们家主子!”为首的那一人将陌刀横于李成衍的脖颈前,如此要挟道。
他声带恐吓,手中的力道也没有半分的松懈,稍稍一用力,就逼出了李成衍脖颈上的一条红线。
府上的侍卫见主子被胁持,慌乱之余,也没想要放过他们。
直到李成衍对他们下了命令:“放他们离开罢。”
他被黑衣人困于手臂与陌刀间,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还能抽出神思来,对他们沉声下令。
既然得到了命令,侍卫们也不再阻挠,放任那些黑衣人离开。
在飞身跃上屋脊时,黑衣人也终于将李成衍松开,出手一掌,将他推到了空旷的庭中。
底下有侍卫接应,所以李成衍并未伤着,稳稳地落于里面。
他好整以暇地抬眼,望向夜色深处,那湮没的点点黑影。
知道那黑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底,李成衍才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垂眼睫,看上手中的物什。
那是他从黑衣人的身上所得。
白腻若凝脂的玉,上面的图腾精致且繁复,带了几分异族气息。
李成衍微微眯了眼眸,缓缓转动手腕,将玉佩翻了个边。
只见那上边,小篆刻了个“黎”字,背景的花饰中,似乎还夹带了其他的信息。
李成衍阅卷无数,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其间的玄机。
原来,是以小篆黎为显,突厥文的黎做饰,相互交错成形。
黎明坤,倒是将他的心思,显露无疑啊。
李成衍不由得勾了唇角,笑意清浅却又意味深长。
翌日天明,他便前往武毅侯府,将他的所得交予了傅行勋。
傅行勋伸手将那玉佩执于手中,仔细端详着,没忍住地笑了。
“这个黎明坤果真是个只懂打杀的莽夫,难为萧廷辉护他这么久了。”
李成衍将手肘撑在案上,稍稍与他拉近了距离,挑眉笑道:“接下来,元策兄打算如何?”
傅行勋从玉佩上移开了目光,抬眼看他,勾了唇角:“自然要抓住这把柄了。”
“什么把柄?”一把脆若玉碎的女声先于主人而入,好似清泉般泛着些微甘甜,让商议的两人皆是一愣。
阮幼梨伸手扒住门沿,悄悄探进一个脑袋来,望着他们,眼带不解。
见到是她,傅行勋抬手扶额,不知是头疼还是为了掩饰什么,半掩了眼眸。
“阿沅?”李成衍侧首,对上她清亮的眼眸,话语中带了几分暗暗的欣悦。
阮幼梨提了裙摆,似脱兔般欢悦跳入。
“阿衍。”终于,她停在了二人的跟前,蹲在案边,手肘撑膝,双手捧颊,抬眼望着李成衍甜甜的笑。
听了她的这般称呼,傅行勋和李成衍皆是一愣。
傅行勋撤了手,神色复杂地垂眸看她。
而李成衍则是不掩欢喜地看她,眼睫微弯,笑了。
阮幼梨只是觉得她与李成衍关系已经很好了,延平王延平王地叫来叫去,生分得很,所以才有今日的脱口一唤。
感受到李成衍的欣悦,阮幼梨眼底唇边的笑意愈甚。
“我还以为你欢喜我这般叫你呢!”
李成衍噙笑摆首:“我只是不欢喜你……唤我延平王。”
这让傅行勋有了些微的愣怔。
他原本,还想斥阮幼梨一句不懂规矩的。
欲言的话堵在他的喉间,让他的心口也闷了起来。
“阿兄阿兄!”
正当他微微出神时,袖角的一阵牵动又让他一愣。
阮幼梨扯住他垂下的广袖,万分急迫问道:“什么把柄啊?”
不待傅行勋出声,李成衍便替他作了答:“是黎明坤落下的一个把柄。”
提起黎明坤,阮幼梨便想起了那日所见的黎翰,顿时心有愤愤。
“大概能将他如何?”她问。
“动摇圣人对他的喜爱。”傅行勋的指尖停在那莹润的玉佩上,轻轻摩挲,沉肃应道。
“就这样?”阮幼梨略有些不敢相信。
傅行勋点了点指尖,侧眸看她,眉尾一抬:“你以为,这是小作用?”
他的话引起了阮幼梨的一阵沉吟,半晌,她紧抿了唇,摆首,道:“引起圣人的怀疑,就更能让圣人对他的罪行笃信。”
李成衍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可是……”阮幼梨想到了难以解释的一点,不由得抬眼看他们,凝眉问道,“你们又该如何证明他的罪行?”
“证据。”傅行勋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阮幼梨眨了眨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意思?”她讷讷出声,带着些微的愣怔。
李成衍看着她这般呆愣的模样,只觉分外娇憨,令人心生怜意。
他唇角微扬,笑道:“没错,黎明坤的罪证,我们已经拿到手了。就在元策兄去往突厥边境的那时。”
傅行勋垂眸颔首,接了他的话:“那个时候,我与我的人兵分两路,我在明处,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而我的侍从,一半跟随着我,一半加快了行程,先行去了突厥,暗中搜寻黎明坤的罪证。”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阮幼梨仔细听着他们的话,恍然大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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