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幼梨就轻轻挣开了他,对上他的眼,缓缓摆首,有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衬着她玉质般的面颊,好似细小的一颗明珠。
“不是,我不是。”她否认,又转了视线,看向沈珩,道,“我是沈家的女,而延平王,才是真正的傅家血脉,我和他……交换了身份,我说的,对不对?”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
傅行勋紧抿了薄唇,下颌的线条也被他崩紧,刚毅硬朗。
直到这时,沈珩才终是有所回应。
他颔首应道:“是,确是如此,我们两家,设了一场偷凤换龙的局,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货真价实的公主。”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但得到确切的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阮幼梨心中的情绪,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
出神了良久,她才终于接受了这样大的信息。
她轻轻点头,了然道:“所以,你们才说,我和延平王,必须结为夫妻,因为这样,才能让李氏的血脉正统,对吗?”
回应她的,是傅行勋和沈珩的静默。
沉默半晌,沈珩掀眸看她,唤,“做出这件叛逆之事,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阮幼梨的心下一片沉寂,她颔首,道,“我知道,萧家掌权,萧皇后在后宫一方独大,那她就不可能让其他后妃留下李氏的血脉。因为这样,皇室才必须要一个非为萧家血脉的皇子。可是沈贵妃的肚子不争气,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儿。万般无奈之下,你们才出了这个下策。”
傅行勋知道她的脑子不算愚笨,但也没有料到,她会如今日般聪颖,震惊之余,还能将这其间的种种因由猜出。
傅行勋不由得紧抿唇线,轻轻颔首,算作认可。
阮幼梨吐出一口气,竟是不知如何言语。
她两腿发软,下意识地往后倒退几步,瘫软坐在榻上。
蔫头耷脑,萎靡不振。
沈珩知她是难以在一时接受,愣怔半晌后,到底与傅行勋相视一眼,沉默离去。
“元策,你可得好生劝说她一番。”沈珩往屋内的那道单薄身影望去,忧心道。
不必他说,傅行勋的心里也明白。
他颔首,道:“我会的,时辰不早了,沈伯父就先回罢。”
沈珩点了点下颔,到底随掌灯的婢子,进了暗道,悄然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浓重夜色中,傅行勋才收回了视线,满心沉重。
屋内,阮幼梨坐于榻上,垮着肩膀,眼睫低垂,在明明昧昧的烛光下,被勾勒出浓重的落寞意味。
傅行勋紧抿唇线,提了衣摆,跨过门槛,往她行去。
停在她的身前,他身影的修逸颀长,彻底将她笼在一片阴影里。
阮幼梨眼睫微颤,到底掀了眼眸,向他往来。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傅行勋有刹那愣怔。
清澈明亮的眼眸,带着一点兔子的红意,染了几分麋鹿的灵动,无措,茫然……又无助。
阮幼梨被方才的事情惊得神思难定,整颗心也像是漂浮在晃荡湖面,浮浮沉沉,分外不安。
她撞入了傅行勋的沉黑眼眸,顿时就像是靠了岸,寻到几分安宁。
下意识地,她伸出手,环过他的一把劲腰,紧紧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的腰腹间。
就这样,将所有的不安交予他,彻底地……依靠他。
“阿兄……”哪怕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还是忍不住这般唤他,“我好怕。”
身躯相触的那一刻,傅行勋浑身僵直。
可也是在她出声时,他又渐渐放松下来,心底的某一处也像是轻羽拂过,荡开一层柔波。
他伸手,抚在她的发顶,不自觉地压低了声线:“不怕,我在。”
因为他话语间的刻意,音色间夹带了几分暗哑,就像是摩挲过细末砂砾,低沉又惑人。
阮幼梨为他的话,更向他靠近了几分。
她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衣衫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安心又平静。
傅行勋感受着腰腹间她的轻柔气息,又是紧绷了全身。
她呼出的气息,就像是一片落羽,紧贴着扫在他的体肤,清晰地带起阵阵酥麻。
傅行勋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一名精力旺盛的青年。
现下受到这不经意的撩拨,连呼出的气息,都染了几分燥热。
他喉结滚动,想要将她的手挪开,可到底不忍将她惊到,始终强忍着,死死压着心中那躁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克制不了那异样的他,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想要以此纾解。
然而,作用甚微。
可阮幼梨浑身瘫软无力,脑子里面也是一团乱麻,丝毫没将他的反应察觉。
傅行勋就任她这么抱着,紧绷着身子,僵持着直立,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环在腰间的两条藕臂终是略微一滑,失了几分力道。
傅行勋一愣,徐徐低首,察看她的情况。
却只见到了她浓黑眼睫下的两片小小阴翳。
她竟是,抱着他,这样睡过去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傅行勋不由得勾了唇角,清浅的弧度温柔而又不自察。
他小心地搭上她的手,让她松开自己,而后俯下身,停在她的跟前,细细端倪她。
哪怕是紧阖了眼眸,她的眉头仍是微蹙,锁住几分轻愁。
傅行勋抬手,抚在她的眉间,轻轻抚去那浅淡的褶子,低笑。
像她这样的女子,不该蹙眉的。
他的动作温柔而又小心,睡梦中的阮幼梨竟是随他的动作,松了眉,平了那褶子。
见状,傅行勋才暗吐一口气,将她拦腰抱起,小心且谨慎地将她放在榻上。
而他,却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缓缓地阖眸浅眠。
梦中不知见着了什么,他的唇畔,勾起了一抹浅淡的温柔笑意。
第60章 岔路
熹微的晨光擦过窗际,透过窗棂, 翻飞而入, 柔和地覆在榻上之人的眼睑, 将她唤醒。
阮幼梨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是侧身而睡的,因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守在床前, 笼罩于光影中傅行勋。
他欹靠在床畔,抱臂胸.前, 哪怕是睡着, 背脊也依旧挺直,若雪中之松,自带风骨。
阮幼梨小心翼翼的坐起来,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竟是愣怔得嘴唇翕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向他靠了几分。
距离被她拉得极近, 阮幼梨似乎都能去细数,他垂下的浓黑眼睫。
曦光覆在他的面上,浅浅勾勒出一层淡淡光影。
愈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干净, 似国手丹青所绘的惊世之姿。
阮幼梨看得他有些出神,竟是不自觉地伸了手, 抚上他的眉梢, 而后顺着丝绸般他的面颊, 寸寸移下,停在了他薄红的唇畔。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好看?
恍然间,阮幼梨又忆起了以往痴恋他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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