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用?!
而且,在她话音落下的这一刻,马车也停下了。
最怕颠簸突然停息,阮幼梨猛地睖睁双眼,一脸错愕。
她无助地挥舞双手,像海草一样缠上了他的胳膊,而后压低了声音,一阵鬼哭狼嚎:“阿兄阿兄阿兄!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身份暴露了,会不会被斩首啊!”
傅行勋感受到她的依赖,愣怔过后,竟是勾了唇角。
他低颌应答:“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更是把阮幼梨的惊恐推上了一个巅峰。
她正准备扯了嗓子一阵嚎时,傅行勋却像是有所预料般,将食指按在她的唇瓣上,止了她的声息。
阮幼梨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她浓黑的眼睫轻轻颤动,傅行勋只觉得像是有轻羽扫在了他的心上,使得他的呼吸也滞了片刻。
“别……别叫。”傅行勋顿了半晌,才找回些微神思,僵硬道。
阮幼梨点头如捣蒜。
得到了她的应答,傅行勋才极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他捻了捻指尖,只觉指尖缠绕的温软触感,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他不自在地清咳一声,道:“下、下车罢。”
阮幼梨再次捣蒜般点头,惊恐到愣怔。
为了她的小命,她必须得端庄、优雅!一点把柄都不能留下!
行在傅行勋的身侧,阮幼梨下意识地挺了挺一马平川的胸。
傅行勋侧眸看到她这一副大敌当前的警惕模样,微不可查地勾了唇角,眼眸微弯,碎了璀璨星光,潋滟动人。
因为傅行勋的身份,所以他们的座次倒还靠前,与延平王李成衍相邻。
虽然并不想嫁给李成衍,但阮幼梨还是在心里将他当作朋友的。
她的身子稍稍向前倾斜,而后错过傅行勋,隔空对他一笑。
李成衍见状,也轻轻颔首,回了她一礼。
阮幼梨笑得更欢,善睐明眸眯成了一条细长的弧度。
傅行勋看他们两个人将他视为无物,眉来眼去,不由得在心中闷了一口气。
越想越不是滋味,傅行勋拿起案上的杯盏,牛饮了一口。
阮幼梨翕张了嘴,愣怔得不知作何言语。
她要不要告诉他,这是她刚才喝过的?
但傅行勋却仿若未察,紧抿了薄唇,冷眼看着眼前情景。
光影明明昧昧地落在他的侧颜,将他的轮廓勾勒得硬朗且流畅,好看得一塌糊涂。
阮幼梨侧眸瞥到,险些移不开眼。
“看什么看?”
耳畔的声音清冷低沉,随夜风入耳,让阮幼梨浑身一僵。
她忙是别过眼去,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看景。”
美人,也是景啊。
所以,她可没撒谎。
阮幼梨厚脸皮地想着。
因为是头一遭进宫,她很快就被周围的盛景吸引了目光。
宫灯盏盏,缀饰于夜空之下,与苍穹之顶的点点繁星相映,却未式微,亮如白昼。
官员们携家属陆陆续续入席,相互寒暄,此起彼伏的窸窣碎语。
阮幼梨与这些人不熟,再加上,她也不敢轻举妄动,露出端倪,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坐在傅行勋的身侧,闷声饮茶。
唉,这样拘束,进宫来还有何意义?
正当她手捧下颌,一阵唉声叹气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纤细且单薄,似天边流云的温柔。
阮幼梨浑身一怔,忙抬眼往那个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是阿娘。
阮夫人自然也见着了她,折首向她看来,唇角微弯,笑意浅浅。
她身侧的阮毅光察觉,也顺她的目光瞥了过来。
“傅家的小娘子?”在看清阮幼梨的样貌时,阮毅光也有刹那的错愕,他看到阮幼梨身侧的傅行勋,不确定地出声问道。
阮夫人轻轻颔首,应:“嗯,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确实……与阿沅甚是相似。”
闻言,阮毅光禁不住凝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那阿沅……会不会是傅家的女儿?
可是以傅家的地位,不至于做出弃婴这样的下作之事罢?
他蹙眉沉吟,丝毫没注意到阮幼梨的情形。
却是身侧的一声轻笑将他拉回了神思。
阮毅光抬眼,正看到阮幼梨在对他们做鬼脸打招呼。
天真又活泼,似春日的黄鹂,无端令人欢喜。
阮毅光也禁不住扬了唇角。
同时见到阿耶和阿娘,阮幼梨兴奋得难以自已,伸出两只手挥个不停,像是鸟雀挥舞着翅膀一般。
傅行勋明白她此时的心境,但还是忍不住放手唇前,清咳一声,以此暗示。
阮幼梨闻声,忙是收手放于膝上,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可是唇畔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待事成后……你与阮家,自能再逢。”傅行勋提起案上茶壶,倾身向她靠近,娴熟地为她倒了一盏茶,流水声的潺潺清越混杂着他的低沉,忽远忽近地落入了她的耳畔。
阮幼梨闻声,错愕地侧首看他。
但傅行勋为了与她耳语,所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而阮幼梨此时侧身,唇|瓣竟是擦过他的耳廓。
温软转瞬而逝,但那感觉却一直残余。
傅行勋顿了顿,忙是坐直了身子,任红霞渐染上他的耳垂,然后顺着脖颈,寸寸往下。
好在他的窘迫并未落入她的眼中。
其时,一道尖细的声音穿透宴席,平了着所有的窸窸窣窣:“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皆是起身站定,而后匍匐于地,向入席的那人行跪拜礼。
因是过节,圣人的心情大好,坐定后,便出声免了众人的礼。
“都起罢!今日乞巧佳节,设的宫宴,所以也并非是朝堂之上,诸位大可随意些。”
话虽这么说,但席上的人却还是有所拘束,不似起始的惬意放松。
直到歌姬舞女入了殿,此时的沉闷才因此消散不少。
而阮幼梨也被眼前的歌舞吸引,对傅行勋情绪变化全然不觉。
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傅行勋暗自松了口气。
她怎么……就这般粗条?
连……方才的那事都未察觉?
他缓缓抬手,抚上耳廓,只觉那温软的触觉仍然残余,细细密密、丝丝缕缕地缠绕,怎样都隔离不开。
然后渗透他的血脉,融进他的心脏,让他心中的悸动,久久难息。
而阮幼梨……亦是如此。
她只是假装在看歌舞,而已。
琴音悠扬,仿若高山之上,潺潺淌下的流水,声声清越动听。而眼前的舞姬踏着音节,莲步轻移,藕臂张开,挥散水袖蹁跹,似绽开的牡丹,层层漾开,繁盛得炫目。
但阮幼梨,真的没听,真的没看。
左耳进右耳出,眼神涣散。
唯一残留于她脑海的,仅有方才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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