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她在榻上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傅行勋的模样。
他和面的样子,有条不紊生火煮面的样子,真的是……令人心生亲切感啊。
阮幼梨将手捂在心口处,只觉心跳快得不成样子。
怀着这样美好的想象,她缓缓入了梦。
可是半夜,她却被噩梦惊醒,猛然坐起了身,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她对着眼前的黑夜沉沉一阵出神,良久,才找回了半分神思,伸手拂上了额角。
触手一片冰凉湿润。
又一次,梦见阮家被灭门了。
这到底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阮幼梨将手按在太阳穴处,只觉那里突突直跳,一阵钻心的疼。
后半夜,她再也睡不着了,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心神不宁。
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阿耶此番前往,会有不吉事发生。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她起了个大早,整饬完毕,就带着绮云去了阮府。
那天,阮夫人和阮毅光同行,只是去送他一程,并非一道去往那个小县,所以阮夫人尚在长安城内。
听闻是她来,阮夫人会心一笑,停下了手中动作。
因为阮幼梨也算是阮府常客了,所以她还未报上名号,就被府中仆从引到了阮夫人所在的后院。
可那个小婢女却只将她带到了门前,就停住了,她道:“夫人就在里面。”说完,便倒退着离开。
阮幼梨无奈地耸耸肩,而后提起裙摆缓行。穿过汉白玉拱形石门,踏上鹅卵石小道,她步入了一片盈盈绿意中。风过时,道上碎影浮动,好似漾开的层层波光。
风带起的凉爽之意阵阵袭来,让阮幼梨浑身舒畅地呼出一口气,而后,便四下张望起来。
“阿沅,这里。”见她没找对方向,阮夫人出声唤道。
阮幼梨一愣,循她的声音忘了过去。
交错的枝叶间,隐隐透出凉亭的一角,而阮夫人就坐在亭里,侧眸看她,盈盈带笑。
恍然间,阮幼梨就忆起了这里。
以前,这个凉亭还在的时候,她最喜欢到这里了。可是后来,因为一场大风,院中的树被吹倒,压倒了这处凉亭。
后来,因为阿耶公务繁忙,家中又捉襟见肘,所以这凉亭,就再未重建过。
时隔多年,阮幼梨再来到这个地方,不由得心中唏嘘。
亭中,阮夫人仍望着她笑:“阿沅,快进来,这里边才是最凉快的。”
阮幼梨噙笑点头,绕过那一排绿树,步入了亭中。
果不其然,亭中凉快多了。
旁侧置了冰块,侍女执了扇,一下一下地对她们的方向扇着。
风中夹带了冰的凉,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阮幼梨坐了一会儿,方才被烈阳炙烤的炽热感才笑了许多。
阮夫人从冰块里拿出酒壶,递给了她。
“冰镇梅子酒,可要试试?”她盈盈带笑,问。
阮幼梨以前也尝过阿娘酿的梅子酒,那个后劲有点大,她还是不敢轻易尝试的。
所以,她笑着摆手,道:“夫人这是不想让我回府了吗?”
阮夫人顺她的话颔首,应:“真是羞愧,让你给猜中了。”眼角唇边的笑意,愈深了。
阮幼梨又拉着阮夫人絮絮叨叨了很久,有意无意地套有关阮毅光的消息。
可提起丈夫此行,阮夫人却无半点忧心,她摆首笑道:“那么多侍卫护着他,到了地方,也有衙役相随,况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远行了,我犯得着为他忧心么?还不如在府中,安心待他归来。”
见阮夫人如此,阮幼梨的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临行前,阮夫人还是将那一壶梅子酒塞给了她。
天青色的酒壶放在铺满碎冰的提盒中,沉甸甸的。
阮幼梨道了声谢,带绮云乘车回去了。
这段日子,天气大的很,连车中都是闷热异常,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抵至武毅侯府,还得顶着烈阳行好一阵。
尽管有青绸油伞撑在头顶,挡了些许阳光,可那热气仍旧是腾腾袭来,像是处在烤炉的干燥燥热。
途中,阮幼梨受不住了,先躲到了水榭中,好巧不巧,傅行勋也在。
傅行勋正倚在红漆柱子上,一手拿书,一手隔于膝上,沉静地看书。
听到她来的动静,倏然抬首,对上了她的眼。
逆着光的男子眉梢一挑,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光华流转,璀璨夺目。
阮幼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顿时一个激越,拿了提盒就往他奔去,大喇喇地坐在他的身侧。
“阿兄你要不要尝尝,这是我阿娘酿的梅子酒。”她启开提盒,从碎冰之中取出了那天青色的酒壶,望着他盈盈笑道。
傅行勋看着她,并未在一时间作答。
阮幼梨就当他是默认,让绮云拿了两个酒杯,就斟了一盏给他。
因为是回到了武毅侯府,她也不必担忧喝醉后丢人现眼,所以,她直接拿起酒盏,小口小口地浅酌。
但入口的滋味着实是醇香又清爽,阮幼梨嘴馋,竟是一饮而尽了。
傅行勋见她如此牛饮,不免惊异。
他伸手夺去她手中杯盏,道:“女儿家的,少喝一点。”
阮幼梨直直地看着他手中杯盏,瓮声瓮气道:“那才多少啊?”
顿了顿,她又看着傅行勋笑:“而且这个酒劲不大的,你要不信,就试试罢!”
听了她的话,傅行勋半信半疑,在她的目光下举杯饮下。
如她所言,醇香,却不浓烈。
于是,傅行勋便将手中的杯盏又还给了她。
阮幼梨满心欢喜地接过,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然,傅行勋那边也给满上了。
光是喝酒自然无趣,于是阮幼梨支绮云离开:“绮云,你去厨房,让厨子们备几个家常小菜罢。”
绮云得令,踱着小步子倒退离开。
一时间,亭中就只剩了他们二人。
阮幼梨小心翼翼地瞥向身侧人,唇畔轻轻扬起,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这个梅子酒初初入口时,察觉不到它的浓烈,可不消片刻,后劲便起,堪比烈酒。
而傅行勋被她灌了好几杯酒,估摸着,是清醒不了多久了。
阮幼梨捧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想见到他醉后失态的模样。
但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傅行勋却无任何反应。
他也对着她的眼,眸子漆黑又明亮,似星辰,又似深潭。
阮幼梨直直对上他的眼眸,只觉那其中有旋涡,拖她下水,让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直到最后,迷乱了她的所有神思。
她晃了晃脑袋,想甩去那阵眩晕。
可这却起了反作用,她的脑袋是更晕了。
完了,这怕是酒劲上来了。
阮幼梨按住太阳穴,略有几分绝望。
她都还没看到傅行勋的失态呢,自己就要先失态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她伸手扒上他的胳膊,以此稳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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