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溪迎上前去,先看了下薛齐的脸色,见他因走了这些路而气喘吁吁,唇色苍白,忙侧身让开:“快进去歇着吧。”
薛大婶刚伸手去扶薛齐,却被他轻轻挣脱开,他踉跄着加快了脚步,低着头也没看叶清溪,便走入了院子里。
薛大婶有些尴尬地说:“真是对不住啊,齐儿就是这么个性子。”
叶清溪不在意地说:“不碍事。”比这个性子糟糕得多的她都遇到过,这么点小傲娇,她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叶清溪本想去帮薛大叔推车,却被他慌忙拒绝了,只好跟薛大婶一起进院子。刚进院子,她就看到薛齐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她走过去道:“这边厢房都是空着的,你们想住哪里随便选好了。”
她话还没说完,薛齐便看了过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一眼,里头似乎有属于少年的倔强,还有属于将死之人的绝望和恐惧,也有仿佛看淡了一切似的浑不在意。
即便只是从薛大叔和薛大婶的只言片语里,叶清溪也能想象得到这少年自小到大有多么痛苦。
她很想告诉薛齐,她认识一些很厉害的大夫,说不定能治好他的病,但她又怕他早已经被类似的希望到绝望而打击得体无完肤,万一这次也没法治好,说不定便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薛大叔是说过薛齐曾说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之类的话,但薛齐毕竟活着,这说明他依然有顽强的生存意志,否则他早死了。所以,她希望能保护住那微弱的生存意志,希望他真能好起来。
这大概算是因为他和萧洌如此相像而引起的爱屋及乌吧。除此之外,明明家世命运如此不同的两人长得这么像,她不知道这究竟只是个巧合,还是有某种原因,她想弄清楚。
皇宫之中。
身着黄袍的年轻皇帝坐在御座之上,下方跪着几个身着不同品级官袍的男人。
萧洌脊背挺直,面容严肃冷厉,充满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严。他身边不远坐着的太后,却微微敛着眉目,虽神情平静,然而她稍稍皱起的眉却显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正当下方几人因恐惧而颤抖时,萧洌终于开了口:“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几人立即磕头,同时口中或者高呼“冤枉”,或者高呼“皇上饶命”。
萧洌冷冷看着下方众人,嘴角忽然一勾,轻笑道:“敢如此贪腐,就该有与之相对的胆量,你们却是如今这个模样,实在让朕失望。”
几人不知萧洌的用意,一时噤声,有大胆的抬头看向萧洌,却被他眉间的冷意吓得仓惶低头。
萧洌转头看向太后道:“这几人罪证确凿,不知母后认为该当如何?”
太后沉吟片刻道:“不如先行关押,容后交于刑部处置。”
“母后,这不是给他们疏通的可趁之机么?”萧洌咧嘴笑道,“朕认为,这几人罪当诛。”
“洌儿,此事不可儿戏,还是……”太后沉声道。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洌打断。
他嗤笑道:“母后,朕还是一国之君么?”
太后一怔。
“若朕连杀几个贪官污吏的权力都没有,那还当什么皇帝,不如由母后另选贤德之人算了。”萧洌讽笑道。
太后愣了好一会儿,盯着萧洌的神情变了又变。
跪着的几人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慌忙向太后求情。
太后只觉烦躁得不行,无论是这些该死的声音,还是萧洌如今这反常的模样。
“洌儿,这……”
太后还想说些什么,萧洌却蓦地起身,含笑望着太后道:“看来母后已有新任皇帝的人选了……或者说,母后想着自己当这皇帝?儿子甘愿退位让贤。”
萧洌的话说得太后面色铁青,她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道:“这些人随你处置吧。”
萧洌大获全胜,却一点都不见高兴,他坐了回去,冷笑着看向下方哭嚎成一片的人,扬声道:“给朕拖出去,杖毙!慢慢的来!”
随后他嘴角噙着笑,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拖出去,听到外头传来的仗打声和被塞住的哭嚎声,他突然露出索然无味的神情,起身道:“朕还是去找表妹吧。”
第69章 昏倒
叶清溪让薛家人随便选地方住,她还特意说了前面的厢房。可薛大叔和薛大婶二人谨守本分, 万不敢住在一旁, 非要住到后头临着厨房的下人房去。叶清溪拦也拦不住, 只得任由他们去了。
在薛大叔和薛大婶选住的屋子时,薛齐便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跟他无关似的。
叶清溪偶尔看他几眼, 倒没想着怎样他。她的疑问,大概还是要薛大叔和薛大婶才能替她解惑了。
薛齐身子不好, 选好屋子后薛大婶立即去铺好床褥,又稍稍打扫了本就还算干净的房间, 让薛齐过去歇着。
随后,叶清溪和薛家夫妻签订了一份帮佣文约,上面有写清楚二人的具体职责,包括做饭,打扫屋子, 驾马车(待买),看家等等。而叶清溪提供住宅,以及二人加起来一个月三两的工钱。这可比二人出去打零工赚来的要多得多了。三人的这份文约期限暂定一年, 之后又去找了周大娘当见证人按手印才算完, 一式两份, 一边一份收着。
有了帮工之后, 叶清溪的院子总算热闹了起来, 在薛大婶的帮助下, 她把自己住的主屋也收拾了一通, 勉强能住人了,只是毕竟这才第一日,屋子看起来还颇为冷清,缺少些生活气息。她想,等她多住些日子,渐渐往屋里添东西,便会更多些人气了吧。
叶清溪边打扫边跟薛大婶聊天,因此得知了不少事。这家人本住在距离京城二百多里地外的一处小镇上,他们一家三口在那儿居住倒还过得去,算不上富足,倒也衣食无忧。后来为了薛齐之事,他们不得不离开了一直居住的地方,不辞辛苦来到京城。他们到京城已好几个月了,差不多就是叶清溪进宫之后的事,夫妻二人一边打零工一边找大夫给儿子看病,只是二人初来陌生之地,实在没太多的谋生手段,薛大叔只能卖一身的力气,而薛大婶则替人做些刺绣、浆洗的活,勉力维持着生活。如此一来,为了活下去就费尽了全部的力气,除了偶尔给薛齐抓些药养养身子,他们也没能找尽京城的大夫。
叶清溪将话题往薛齐身上引导:“薛大婶,薛齐小小年纪,心气倒是很高,我看他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
谁不愿意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薛大婶立即喜笑颜开道:“就承姑娘吉言了。齐儿确实有出息,唉,若不是被他这身子拖累,只怕早能扬名了。”说到后来,她又难过起来。
叶清溪忙转移话题,又好奇道:“老家没人愿意资助他么?若我遇上这样一个神童,定要交好,将来说不得便能有大回报。”
薛大婶叹气道:“我们那儿,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谁乐意往窟窿里砸银子啊!齐儿这病,先前在家乡看过好几个大夫,都说活不过十五……好在他如今虽艰难了些,到底还是活过了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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