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挺维护南湘儿的,可宁芳怎么听出一股子告状的味道?
宁四娘因近来称病,一直歪在榻上,此时抬眼扫了南湘儿一眼,忽地露出股掩饰不住的疲惫,宁芳看得心中一惊。
她怎么忘了,祖母才吐了血来着?
如今竟是为了这点子小事就闹到她跟前,让她烦心,真是太不孝了!
宁芳心一软,便想让让算了。
谁知宁四娘却质问起南湘儿来,“你这动不动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脾气,是南家教的,还是你大舅舅惯的?”
她声音不大,但听得人心中却是一惊。
梅氏眼神闪了闪,垂下视线,南湘儿却仍旧犟道,“外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连你也嫌弃湘儿了么?湘儿命苦……”
“够了!”宁四娘忽地厉声打断了她,“你母亲是命苦,但你有哪里命苦?就算你从小没了娘,可南家短了你一口吃的,还是少了你一身衣裳?成日这么哭哭啼啼,稍不如心意便使性子闹脾气,我此刻便是让你走了,你又能走到哪儿去?”
南湘儿被刺得脸色变了。
她自懂事以来,便知道用亡母来威胁身边的人,讨要各种好处。可偏偏如今,那个最应该被威胁到的人,却是半点不给情面。反而狠狠戳破她的伪装,那她该怎么办?
说到底,南湘儿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精明能干。
南家人对她当然不能说不好,但也不能说很好。尤其大家族里规矩多,每个人能分到的好处就极其有限了。所以南湘儿怎么讨要,能得到的也只有那么多。
所以,她才会在三年前,宁怀瑜亲自来接时,毫不犹豫跟着人走了。
横竖她爹是个没用了,一辈子半点功名没考到,还时常病病歪歪要儿女伺候,倒不如跟着当官的舅舅出来奔一奔前程。
世家的公子小姐虽然锦衣玉食,却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天真烂漫,所以南湘儿早早就学会了,顺着自己看到最有利的方向走。
而事实证明,她没有选错。
宁怀瑜从第一面见到她起,就无条件的顺着她,宠着她。跟着这样的长辈,日子真是过得不要太舒心。
但这也给了南湘儿一种错觉。她以为因母亲的死,宁家上下都会对她满怀歉意,然后全都会跟大舅舅一样顺着她,宠着她。
可偏偏,先是在宁芳那儿她开始碰到钉子,而到宁四娘这儿来时,这个外祖母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严苛和睿智。
宁四娘再看着她那酷似自己,也是酷似爱女的小脸上,露出毫不作伪的仓惶无助,心中到底还是有个角落莫名塌软了下来。
“你若不愿住楼下,楼上也给你两间房便是。横竖萍儿还小,暂时不必搬过去,回头若是等她大了,便和芳姐儿共用一间书房,正好你们也可以教着她些。”
这样很公平,两个嫡女,一人都占两间房。宁芳不必挪动,南湘儿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看宁芳乖巧点头,宁四娘才又望着一直跟小鹌鹑似的躲在后头,不敢说话的宁萱和宁芸姐妹两个。
“萱儿是大姐儿,也很该有自己的书房。茵儿占了东头,你便住一楼西头的两间。旁边一间给芸儿,你和茵儿两个年纪还小,用书房的时间短,便共用当中那间做书房可好?”
宁茵素来最好说话,立即点头。
可宁萱宁芸姐妹两个却是听得呆了。
尤其宁萱,她以为自己和妹妹不必挤在一处,一人能有一间房就不错了,谁知祖母还给了她一间书房?还是单独的!
她,她可是庶女……
小时候在梁溪的日子倒还没那么明显,但这几年随着父亲外放,宁萱是狠狠体会到了什么是庶女该有的待遇。
可祖母却说,她是大姐儿,很该有自己的书房。反倒让嫡出的宁茵和宁芸去挤一间,这,这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第149章欺负
不管宁萱是怎样被突如其来的好待遇砸得晕晕乎乎,宁四娘既然发了话,下人们自然是按着她的意思去给小姐们布置闺房了。
等她们姐妹散去,宁四娘独留着梅氏,才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道,“我把孩子们都交给你,你便把她们教成这样?”
就算是庶出,也是同一个家族的血脉。等庶女们嫁人了,也未必没有随着夫家发迹的时候,弄得跟个避鼠猫儿似的,哪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样子?日后说起亲事,谁家公婆瞧得上眼?
“我没提搬来金陵的事,一是想等着上上下下安顿好了,你们过来才便利。否则这么一大家子,又是借住,这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我哪顾得过来?二来,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可这园子里你四下瞧瞧,你们的住处是不是早安置好的?我本打算着看年底你们如何行事,再接你们过来,谁知竟是不声不响就弄了这么一出,呵!这可真当我死了不成?”
梅氏听得羞惭万分,扑通就跪下了。
若说来之前,她确实心怀怨恨,可亲眼看了婆婆安排的屋子,便知道这确实是一场误会。
宁四娘给她们的可不是空屋子,而是都配了家具的。如果不是有心打算,断不至于做到这步田地。
自去年宁四娘只回了一幅清廉绣图后,宁怀瑜一直没有道歉认错的表示,这样子也难怪当母亲的生气,不肯叫她们回来。
梅氏只好尽力解释,“娘别生气,这事实在不是媳妇有心隐瞒,而是相公,相公他——”
她怎么能说,宁怀瑜在离家上任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把外甥女从江西接了过来?而她,又是如何的隐瞒不报,整整三年。
便是宁怀瑜有错在先,难道她这个当媳妇的“帮凶”就很无辜?
所以梅氏说到一半,没法替自己辩解。反而哭着道起委屈,“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娘您只看到大姐儿她们的模样,还没瞧见兴哥儿变成了怎样……”
宁四娘心中一惊,“兴哥儿,他怎么了?”
就算是庶子的儿子,也是她真心疼爱过的第一个孙子。方才人多,她只在宁绍棠来请安时略瞧了两眼,只觉面上沉默寡郁了些,难道竟是有什么不好?
确实不大好。
宁怀瑜把南湘儿接来,又不是养只小猫小狗,成天在一个屋檐下住着,总会有些磕磕碰碰。尤其小孩子之间,吵架拌嘴更是常事。
梅氏倒是不偏心,起初给他们调解纠纷时还挺注意公平公正。若自家儿女错了就罚他们,无关痛痒的就让他们让着些南湘儿,实在是南湘儿错的,才略说她几句。
谁知宁怀瑜得知后,却是勃然大怒。
揪着一件本是南湘儿的错事,责骂梅氏不慈爱。看梅氏不敢顶嘴,宁绍棠便帮着母亲说了几句公道话,谁知宁怀瑜竟是把亲生儿子绑起来,折了柳条当鞭子吊打!
“……那本是衙门里惩治犯人的手段,怕把人打死了不好交差,才用柳条。可那么粗的柳条,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却不至于伤筋动骨,却疼得要命,还堵着嘴不许叫嚷。等开了门,那柳条,柳条上全是血啊!我的兴哥儿,都疼得生生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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