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梅氏的哭诉,宁四娘气得脑子都阵阵发晕。
“亏你也是做娘的,怎么就不拦着?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挨打?”
梅氏委屈道,“我们租的院子离衙门不远,门户又浅,平常说话略高声些都有人听去,万一吵嚷起来,必惊动左右邻居及同僚上司,那可如何是好?”
宁四娘气得跟这媳妇不想说话了。
就为了面子,活生生要孩子受这么大的罪,就算这事根由在南湘儿身上,梅氏这么懦弱退缩,起码也得负责三分!
接下来,不用梅氏唠叨,宁四娘也猜出大半了。
自此之后,全家再无人敢招惹南湘儿。而南湘儿也越发的得寸进尺。连起初对梅氏的小小敬意都抛之脑后,一言不合就告状。反正有宁怀瑜在,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至于家中几个孩子,在这样的偏袒中,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阴郁。
尤其是原本温和开朗的宁绍棠,变得性格阴鸷古怪,除非是在人前,人后他如非必要,不仅不跟南湘儿,竟是都不愿与梅氏多说哪怕一句话了。
是以梅氏才在接到祝大太太的信后,百般鼓动宁怀瑜,要带着所有孩子回来。她怕再呆下去,自己儿子都要被养废了!那她后半生可倚靠谁去?
宁四娘听完,虽也为长孙忧心,可更恨梅氏不争气。这样的娘,说真的,要她也不想搭理!
“湘儿来时你不吭声,闹出事来你又不吭声,如今弄成这样,你倒想起我这个娘来了?你从前在家,我就跟你说过。妇人敬爱夫君是本份,却不能一味顺着他。更不该在明知他做错的时候,还助纣为虐!你说大郎惯着湘儿,才弄得孩子们成了这样,可若没有你的懦弱顺从,湘儿又岂敢这么目中无人?”
梅氏既羞愧又不服,“可相公的性子,娘您也是知道的。我若拧着他,他只有更拧。我实在是没法子啊!”
看她还不思悔改,只会找借口,宁四娘实在是没精神跟她耗了。
“罢了罢了,几个孩子我会帮你管起来,至于你的日子要怎么过,随你自己吧!”
可梅氏只要有她这句话,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婆媳多年,如果说宁四娘充分了解到了她的短处,那她也能看清婆婆的长处。
宁四娘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如果开口应下某事,就算再不高兴,也一定会想办法把它办好。
所以儿子有她管着,梅氏很放心。
况且回到金陵,还有她能镇着南湘儿,想必日子她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只是回头徐妈妈问起菊儿怎么不见时,梅氏略显尴尬,只支吾着说,“她留在任上照顾大爷了。”
徐妈妈疑惑道,“不说奕秋留下了么?还有她呀?”
菊儿虽只是个花钱买来的小丫头,却也是家中一口人,还在梁溪伺候过几年。后来给宁怀瑜上任时带走,开脸做了屋里人,大小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
梅氏见瞒不过,才悄悄说了,“她去年小产之后,稳婆说她不能生了。大爷便作主把她嫁人了。”
徐妈妈的脸一下冷了下来,这是卖了吧?
确实是卖了。
因去年没收到宁四娘的年礼,只好花大价钱置办东西撑场面。等年一过,家里便有些不凑手,又不好再去当首饰,便把菊儿卖给个当地任所的同僚军官了。
那人早有妻室,倒不在乎菊儿能不能生,只要颜色好,能玩几年就行。只梅氏素闻那军官在房中似有些奇特癖好,菊儿卖去梅氏也觉不忍,偏那人肯出大价钱,宁怀瑜又固执,她能怎么办?
这会子见徐妈妈多半猜了出来,梅氏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事还请妈妈帮着在太太跟前遮掩一二,若太太不问,便别提了。”
徐妈妈自然不愿给宁四娘添堵,只是想想菊儿那丫头相处一场,也不知落得如何境地,倒是狠狠落了一回眼泪。
第150章自私
家里一下子回来了这么多兄弟姐妹,宁芳的日子着实热闹了起来。尤其,还多了那么一位好邻居。
宁四娘虽然指定了南湘儿只有两间房,但她的东西确实是多,两间房根本放不下,最后还是把原本预留给宁萍的那间也给占了去。
不过这回宁芳就懒得跟她争了。
一是心疼祖母,宁四娘这段时间身子确实不大好,家里人又多,事又多,宁芳是真不愿她为这些小事烦恼。
二来南湘儿毕竟已经十三了,没个三四年就要出嫁,而萍妹妹还没断奶,等她真要住进来时,南湘儿早该出嫁了。
算算也不过一千多天,看在过世的姑姑份上,哎,宁芳劝自己算了。
可她虽有心示好,但这位大表姐却自觉跟二表妹结下了梁子,哪天见了宁芳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尤其这日,听说宁芳居然背着她,悄没声息的给程岳送了一罐粥,她更是出离愤怒了。
“你也有七岁了,这样私相授受,就不觉得丢脸吗?”
喂!
大表姐,别以为我那天没看到你想送人香囊,结果被祖母拦下了。你连针线活都敢送,我送吃的怎么了?况且论年纪我还是小孩子呢!
宁芳突然觉得挺乐呵。
如果南湘儿知道自己怀惴着一颗“大龄”女子的心,小脸上还能装得无辜又纯真,只怕会更加气得跳脚吧?
“私相授受是指青年男女瞒着长辈私下交往吧?可我给三舅公送汤,却是祖母母亲都同意的呀!再说那可是三舅公,连父亲都要称一声长辈的,我这么小小的年纪,怎么能跟他老人家交往?表姐你不是总说自己学问好么?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这话要是传出去,万一人家误会你并非学术不精,而是心思龌龊可如何是好?”
看对面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故意绕着弯子教训她,偏面上还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南湘儿更加生气了,只恨不得把那张小脸上的画皮撕下,让她不能再这么口是心非。
宁芳看出她想动手了,轻轻一笑,不躲反迎上前去,假意看着她裙上系的香囊低声道,“表姐,这儿可是宁家学堂,你想在这里打我,然后落下个骄横跋扈的名声么?”
南湘儿一哽,袖子里的手又缩了回去。环顾学堂左右,到底只能悻悻然瞪宁芳一眼,回自己位子坐下了。
可再生气又有什么用,那样一位风华卓绝的程三公子,已经走了。
他身负数十条人命换来的账本,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早就走了。何苦还演了几天戏,直到盯着把红薯藤分发给真正有经验的老农和能吏,又整理了一份灾情资料,这才带着魏国公选拔出的三百卫队离开。
本来此事谁都没说,却是宁芳昨晚见天气干燥,祖母弟妹皆有些咳嗽,便一大早的起来亲手拿雪梨榨出汁,细细炖了个粥给家人清润滋补。
宁四娘一早起来吃着很舒服,就惦记起程岳来。也不知他在行宫里忙得怎样,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心,此时倒是觉得正好,便命人又备了几样点心小菜,添了一罐新粥,以宁芳的名义送去。
谁知正好赶上程岳要离开,直接拿粥和点心小菜当了早饭,用过走时,嘱咐行宫的于大总管替他送“两样点心”当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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