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若要退出,夏家就得完全把这门生意接起来。
夏明启倒不是不敢接,横竖做了这么久,也算是渐渐走上正轨了。只是宁守俊既要拆伙,就得把他的钱退了。三家就得坐下来,把这笔账好生算一算了。
夏珍珍成天管着家里的鸡毛蒜皮就够闹心的,哪里有空去算账?更何况她本身对数字也不敏感,顿时把大女儿捉了壮丁。给了个小算盘,就让她跟着舅舅算账去。
宁芳不乐意。
她如今也是有学上,有功课要做的人好不好?再说哪有个大家闺秀打算盘的?就算这小算盘也是夏珍珍的陪嫁之物,红通通的玛瑙珠子镶在黄花梨木上,还包着金边,别提多华美好看了。可这,这也是会给人笑话的!
金奶娘一听,顿时笑道,“要我说,二姐儿倒是糊涂了,怎么放着这么现成的长辈不知道来求呢?”
宁芳转头,便看见梅氏尴尬中略带几分矜持的脸。
梅氏自然知道,奶娘说这话,是想让自己来接手。虽然她也不怎么爱算账,但丝绸生意是家中大事,做的时候全靠二房,若他们长房半点不参与,将来分家里,怎知道有多少钱?
所以梅氏虽觉得奶娘说话露骨了些,但心里还是愿意的。只等着宁芳来多求几遭,她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便是。
谁知宁四娘先否决了,“舅爷虽是至亲,可与大奶奶到底是外男,不好。”
因还当着孩子们的面,她又多说了一句,“大奶奶翰林之家,更懂礼仪,想来也不会答应,可见是说笑了!”
梅氏心中臊得慌,暗自庆幸好在自己没开口。
金奶娘只好打起自己嘴巴子,“可是我这张嘴秃溜了,只想着都是亲戚,倒没想到这层。该打!”
梅氏稳了稳情绪,方替自己解了个围,“我也觉得不合适,只怕二姐儿来求,还在想着要怎么回绝,才不显得我这个大娘不管事。好在娘先开了口,倒不必为难了。”
可这话里,分明有些怨嗔之意吧?
如今夏珍珍管事,忙得不可开交,但下人们见了她,再不似从前的无视,反而恭敬有加。
与之相反,不管事的梅氏门前却是门庭冷落,自然有些失落。
前些天她还能想着宁怀瑜犯事赔的那大笔银子,不去计较,可时日一长,难免就生出埋怨来。
可她这伤疤好得也太快了吧?再说这是她们二房辛辛苦苦做起来的生意,凭什么给大房染指?
宁芳不是小气人,可那也得看是对什么人。
就凭她大伯大娘,呵呵!
宁芳眼珠子转了转,笑着接过话来,“我哪里敢劳烦大娘?原是想麻烦大哥哥大姐姐的。”
宁绍棠顿时躲道,“好妹妹,你饶了我吧。我这过生日的事还闹不清呢,哪里抽得出空?”
这一打岔,气氛又活跃起来,宁萱也心虚的道,“你知道的,我的算数一向不好。大一点的乘除都老是错……”
宁茵倒是够义气,“二姐我来帮你!”
可宁芸一句话让她熄火了,“四妹妹你数数还不如我呢,去了只会添乱!”
然后,然后宁芳手中漂亮的小算盘,就被还穿着开裆裤的安哥儿一把抢去了,拿着跟宁萍顺哥儿三个小家伙开始研究,看是能吃,还是当小车滚着比较好玩?
于是宁四娘便笑了,“要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打打算盘怎么了?那户部的官儿还成天捧着算盘呢,难道天下人敢笑话他们市侩了?咱们芳儿又不是指着这个吃饭,只是帮着家里打理家务。放心去吧,没事儿。谁敢说怪话,你就说是祖母同意的。再说咱们芳儿最能干了,你不去,难道要祖母去?”
被这么一番连捧带夸,再看看她不中用的兄弟姐妹们,宁芳只好屈服了。
宁四娘满意笑道,“等你算好了,别忘了再给你三舅公寄一份去。”
哎!
一提远在京城,风华玉树的三舅公,宁芳彻底妥协了。
当初跟程岳谈生意的是她,此时她不管谁管?再头疼也打起百倍精神,跟着夏明启去死磕账本了。
倒是徐妈妈看了,回头悄悄问宁四娘,“让二姐儿小小年纪的,就管这么多真的合适吗?再说一时半会儿又分不了家,何苦闹得大房不高兴?再者说句公道话,从前大奶奶帮着管家时,倒也公允。”
怎么说,宁芳都是个女孩,这会子学得再好,将来出嫁总要把账本交出来的,到时岂不还得落一半到梅氏手上?为此得罪人真心没必要。
再说宁芳如今年纪小无所谓,等长大要出嫁了,知道家底的她,会不会生起私心,想多拿多要?或者替二房多拿多要?
可宁四娘叹道,“从前我也只当老大媳妇虽有些过分贤惠,心地倒还好。可你知道这回绍棠过生日,她是怎么给几个孩子做衣裳的吗?”
徐妈妈怔了怔,“不都是叫了裁缝,一起来做的吗?”
宁四娘嗤笑,“是啊,她是叫了裁缝一起做的。可除了绍棠芳儿几个的衣裳她没好意思动,她竟把萱儿芸儿两个的裙子都给换了次一等的料子,还让两个丫头自己学着做绣鞋!”
第201章大方
徐妈妈大吃一惊。
因去年在安哥儿的抓周宴上,宁芳姐妹都穿了简氏特意送的绣鞋,夏珍珍觉得好看,所以这回专门交待说要再做一双。
可做这种鞋手工复杂,用料讲究,所以价钱也要贵些。梅氏不好克扣别人,就克扣起两个庶女来了。
可让徐妈妈不能理解的是,“可就算如此,又能省下几个钱?再说咱家的女孩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可做鞋这样的粗活哪是她们做得来的?”
宁四娘冷笑道,“这不是萱儿送了我个桃花小绣屏么,咱们大奶奶就说她可以再多学一门手艺。倒是芳儿,知道了这件事,不声不响的便让她姐姐别做了。然后私下自己添了钱,另寻裁缝铺子做了两双,又把她们换掉的裙子重做了一份。到时私下拿给她们,穿出去便既不失礼,也不打眼了。”
徐妈妈听了很无语,也很感动。
无语于梅氏的不懂事,她既这么做了,回头在裁缝那里必然落下刻薄庶女的名声,可就为了省这一点子钱,有意义吗?
又感动于宁芳的懂事体贴,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让长辈生气,所以才瞒了下来,连夏珍珍也没说。
然后徐妈妈就明白了,宁芳愿意做好事,但也不会滥好心到轻易就替人收拾烂摊子。
否则她拿钱补到第一家裁缝铺子,只说是下人交待错了,把钱补齐。回头再扯个由头,说是裁缝铺子记岔了,多做了,所以并不多收钱,岂不就既全了梅氏的名声,又不至于跟她生隙?
可这些徐妈妈能想的事,宁芳肯定也想到了,但她却不愿意做这样无谓的好人。
梅氏要克扣庶女,就尽管克扣好了。她看在姐妹情义上,愿意出钱替姐妹们周全体面,又肯瞒着长辈不叫她们生气,那是她的事。
二者绝不可混为一谈。
徐妈妈想明白过来,一时倒有些惭愧,“倒是老奴多心了。二姐儿着实是个公道人,而大奶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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