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说得太透,可宁四娘却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事实上,她也是这么想的。
梅氏便是那种拿着公中的钱就能大大方方,拿着自己的钱就抠抠索索的人。
否则慷他人之慨谁不会啊?
只有在花自己的钱时还能公正如一,才是真大方。
所以这事儿一出,宁四娘就觉得,这个大儿媳妇私心太重,说白了,跟宁怀瑜真是一丘之貉!
所以她不愿意让梅氏去沾染家里的丝绸生意,就是防着这对公婆。
等将来分家清算,这对公婆什么力都没出,自然得少分一些。就算宁怀瑜要跟她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宁四娘也算是看透了。
就算她一碗水端平,公公正正把家分了,宁怀瑜还是会疑她藏私,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能替自己的亲子早做打算?
徐妈妈再想想,忽地又笑了,“如今倒是觉得,二姐儿真是象极了您。”
都一样好心,却又一样爱憎分明。
宁四娘也笑了。
她自然知道宁芳的大方爽朗,否则,凭什么宁怀瑜还账时,南湘儿还能霸着那么多宁怀瑜用赃款买的好东西,她却要交出自己饴糖生意的钱?
这丫头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可怜这个表姐孤苦,没有爹娘家族依靠的,所以她就不争了。
只想起南湘儿,宁四娘就犯起了愁,“咱们自家几个孩子倒都是好的,只湘儿年纪真不小了。我想给她说门亲事,又恐这孩子心太大,倒生出事来。”
徐妈妈心中一动,“太太可有了人选?”
宁四娘确实有了心仪的对象,比如宁芳小闺蜜,齐瑞萱的兄长齐瑞华。
虽然他家家境大不如从前,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而齐家太太也明白说过,她不挑媳妇别的,只要有钱,能贴补家用,供儿子读书便罢。南湘儿虽然不懂事,可如果有个这样精明能干的婆婆管教,磨磨她的性子,倒是最好不过。
原本,宁四娘是想把夏二太太的孙女说给齐家太太的。可谁知道宁怀瑜竟会自作主张的包揽了南湘儿的亲事?她未免就得先考虑起自家外孙女来。
可想起南湘儿那个挑肥拣瘦的性子,宁四娘就很是犯愁,也怕齐家太太看不上骄横又虚荣的南湘儿。万一弄出对怨偶,那不是结亲,竟是结仇呢!
所以她也想趁着这次给宁绍棠办生日宴,先探探双方的口气,然后看看还有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
至于宁守仪又托她给自家两孙女看看,那就另是一说了。
她这一上心,夏珍珍便越发不敢马虎,等到三月廿七,宁绍棠生日那天,府中人人皆打听得准备得十分热闹。
一早便有说书先生,杂耍艺人进了府,弄得府里下人无不心痒痒的,想要抽空去看个热闹。可此时再想混进宁四娘住的那片后园,却发现难如登天。
宁四娘这些年严谨治家,可不是朝夕之功。
守门的婆子笑脸迎人,一双眼睛却连个苍蝇也不放过。
来作客的公子小姐们有人专门领路,跟着他们的小厮丫鬟也是默默点了数的。哪些人该歇在外院,哪些人可以进园子,分得十分清楚。
对于没资格,又借着给宁绍棠拜寿,想进来凑热闹的下人,守门婆子一个都也不肯放进门,只是赔笑。
“……今日来得客多,委实怕招呼不过来,故此不敢通融。不过妈妈也别恼,先拿两个我们大哥儿的寿包去吃。回头等正经宴席散了,我们二奶奶还请了那些说书先生和玩杂耍的在后头马厩空地再演一场。到时妈妈尽管带了家里孩子一起去看。只是要赶早,否则晚了,只怕就占不到好位子了。”
那些来凑热闹的婆子一听,个个喜笑颜开,“还是你们二奶奶手面大,怜惜我们这些下人。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只在这里给大哥儿磕个头便罢。”
这些婆子磕了头,领了寿包,赶紧回去呼儿唤女的做准备了。有些人还不信,特特跑去马厩看个究竟。
毕竟有钱的主子虽多,可谁曾想着给下人们演一场?
此时因来了不少客人,马厩人声马叫,正忙得不可开交,在此当差的未免没好气的道,“主子都发了话,自然是真的!谁还骗你不成?就急成这样!”
那婆子忙笑道,“大兄弟且别恼,我也只是问问,到时要不要早些来,帮着打扫一二。”
看这婆子识趣,那人才道,“那也用不着你,咱们这里腌臜,若有心,叫你家男人早些来搭把手便是。”
婆子一口应下,回去就找自家男人了。让他务必早早过来帮忙,到时也好给她们家娘儿几个占个好位置。
很快,阖府下人便都知道回头还会多一场演出,喜不自胜,都在感念夏珍珍的好话。而消息传到主子耳朵里,有人难免就泛起了酸。
比如宁淑珍,“若我有钱,比她还大方!请几个说书先生有什么了不起?我还请唱戏的呢!”
可问题是,您没钱。
小丫鬟不敢说,只问,“那小姐还要去道贺么?”
宁淑珍郁闷半天,还是色厉内荏道,“干嘛不去?不去还以为我怕了她们呢!”
因是小孩子做生,长辈来了难免折福,所以一个没请。但对于府内一些还未成亲,但辈份居长的公子小姐,比如宁淑珍宁云涛之流,宁四娘还是打发人都说了一声,若他们有空,就来凑凑热闹。
自宁淑珍去年在安哥儿抓周宴上不知礼仪,闹得被禁足,她几乎灰头土脸的过了大半年,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出去露个脸了,怎能不去?
再说她的年纪可不小了,真不再拖了。眼看宁守仪那边几个孙女都到了说亲的年龄,听说长房还来个才貌双全的外孙女,她要再不在人前露露脸,可就更没人想得到她了。
所以宁淑珍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
不过她再如何精心打扮,见着宁芳时,却顿时气弱了一半。
没办法,不是宁芳要刻意高调,而是这样的场合,她身为寿星公的妹妹,长房的嫡长孙女,要太低调才是丢脸。
所以今天宁芳特意穿了件荔枝红刻丝鸟雀纹短襦,配八幅秋香色湘群,戴一套赤金石榴红宝石首饰。往太阳底下一站,整个小人儿贵气十足,明晃晃的就让人挪不开眼。
宁淑珍妒忌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衣裳倒还罢了,只宁芳那套首饰,只一件就比她身上所有都值钱了。
不过这也是她妒忌不来的,谁让人家有个好外祖呢?
上回宁芳得了御赐之物,替夏家挣了好大脸面。本就偏疼女儿外孙女的夏老太公一高兴,顿时就掏出压箱底的宝石,给孙女置办了这套头面首饰。
今儿穿了出来,可不就如众星捧月般,顿时吸引了在场诸位官家小姐的目光?
之前一起爬栖霞山的闺蜜,王五娘羡慕道,“这宝石颜色真好,就我姐姐出嫁,她婆家也算是家境不俗,送来的催妆首饰,也没这么好的成色。”
罗贞儿却更喜欢那个样子,“你这春桃献瑞的花簪样子真巧,回头能借我画个样子,也打个差不多的么?正好我有根金钗不爱,想改了样子的。只宝石没有这般大的,只好拿别的东西填一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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