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漠然站在那儿,仿若未闻,“你们都看到,我确实是生了病,大概没两年好活了。不过我这个病,有京城太医院院正的亲笔诊断,只要不与人亲近,就不会过给旁人,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惊慌失措。行了,马叔,走吧。”
说完,他就重新钻回车里。只是最后,到底忍不住悄悄瞟了一眼那个方才替他说话的夏珍珍,还有她身边的小女孩。
这对母女,倒是好心。或许回头,他还能暗中关照一二。
而这一回,连程长海也不敢说要留人了。
就算这个病不过人,可看着也实在太吓人了!
只是,当马车又要启动的时候,宁芳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等等!”
不仅是冲了出来,她甚至手脚并用,飞快的爬上了那辆人人避之不及的黑篷马车。
然后,小手一下推开车门,望着那瘦骨嶙峋的少年,“你这个病,或许,或许我能治……吧?”
什么?
少年眼中有光华一闪而过,可也就那么一下,他就恢复了平静,“休要说笑,京城那么多太医都没有法子,你能行?快下去吧。”
唔……宁芳有点不确定,但依旧顶着对面那冷淡的目光,顽强的留了下来。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是不是浑身无力,每到下午就身上潮热,脸颊发红?每到夜间总会一身虚汗的醒来,可出了汗又畏寒?然后胸口,就是这儿总是觉得隐隐作痛。起初发病时,还以为是得了风寒?”
年轻人没说话,只是神情却凝肃起来,眼中又有光华闪烁。
外人听不见,反倒是老马在车辕上听得真真的,浑身颤抖着说,“正是,全是如此!起先都以为是着凉了,可治了几个月也不见好……姐儿!”
他忽地在马车上跪了下来,咣咣就给宁芳磕起了头,“你若真能治好我们三爷,老马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宁芳吓了一跳,赶紧爬边上避开,“我,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不过我虽知道一些怎么治这病的法子,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行。我,我有些记不清了……”
没关系!
老马立即爬起来,看了一眼年轻人的眼神,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姐儿有手段,尽管使出来!纵是不行,我家主子也必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话说至此,老马也不走了。立即拔转马头,驾着车他又回了程府。
第31章治病
眼看女儿被人带进程府,夏珍珍想也不想,就跟了进来。
至于门外那些村民,全都傻了眼。
这,这就不走了?
关键时刻,还是孟老庄头老练的站了出来,“各位也都看到了,贵人虽有病,却是不过人的,不信我们姐儿和二奶奶都进去了。大伙儿若还是担心,以后避着些就完了。先散了,都散了吧。”
程长海反应慢一拍,此时也忙出来打圆场,“就是就是。既然连宁家二姐儿都说能治,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病。都回去吧,难道还真想闹出事来,等着官差上门么?”
这么一说,村民们全都老实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不过眼看着宁家姐儿和二奶奶都敢进程家大门,确实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
说一千道一万,都比不上实际行动有效力。
连有钱人都不怕死的进去了,他们这些穷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明白此节的村民,很快便一哄而散。
程长海又告诫周家婆媳别再乱传话,便也打算离开,抬头却见孟老庄头竟也抬脚往程家走,他赶紧在后面一把拉住。
“你跟去作甚?说是不亲近就不过人,那岂不是离得近了,还是会过人?”
孟老庄头道,“我家二奶奶和姐儿都去了,我能不去?”
他反手把程长海一抓,压低声音道,“瞧在亲家份上,我教你个乖。这时候跟进去,才足见真心呢。结个善缘,日后错不了的。”
程长海却把他一推,“横竖我跟英王府也亲近不到哪儿去,省得去了还让人说闲话。你要便去,我先回了,村里还许多事要交待呢。”
看他急急避开,孟老庄头摇头嗤笑。
富贵险中求。
瞧这怕死的模样,程长海就算能当一辈子村长,日后也有限得很了。
好在他家是娶媳妇,不是嫁闺女,否则跟这种人做亲,非怄死不可。只是回去可得提醒老二多长点心眼,别给他媳妇带沟里了。
且不提孟老庄头的小心思,那边宁芳在经过进一步问诊之后,确定程家三爷是患了骨蒸之症。
这病民间还有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肺痨!
说来这病要是咳得厉害,或是到了吐血的时候,也是会过人的,但也有例外。
就象宁芳后世认得的那个老和尚,他最擅长治这种病。
可他一辈子跟这些病人住一块,那老和尚也没染上一回,反而康康泰泰,活到八十多时,还能一天吃一碗红烧肉呢!
因宁芳后世大伯做的是药材生意,于是跟这会治病的老和尚便认识了。相交几十年,看他年纪渐大,身边又没几个得力的弟子,宁大伯平日里便时常送些香火,照拂一二,老和尚感念他的仁义,才在晚年将怎么治这种病的药方及心得体会,悄悄透露给他知道。
宁大伯虽不会把这些泄露,断人财路,却是让家里孩子们都学了一遍。也不指望他们靠这个挣钱,只让他们在遇到这种病人的时候,加以救治,便算是积德了。
那药方宁芳从前背过,只是遗忘了这些年,一时有些想不全。但该怎么治,大体上她还是知道的。
“……寻常大夫总觉得这病要吃得清淡些,恐大鱼大肉的更加生痰上火,其实全错了。这个病就是要多吃好东西,只不能吃鸡羊那些发物,但鸭子、甲鱼、螃蟹这些寒凉之物,是可以多吃的……也不能因为怕过人,就天天闷在屋里,一定得出去多走动,多晒太阳。哦对了!早晚还可以对着山上无人处大声念经书,说是可以平心静气,对身体也好……”
宁芳说一样,老马就记一样,旁人也不敢打扰,只等着宁芳冥思苦想好半天,表示暂时再也想不出来时,夏珍珍弱弱的问了,“芳儿,你是打哪儿知道的这些?”
呃……
宁芳哑巴了。
她要说是后世学来的,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烧死?
半天没开口的少年,程家小三爷却适时,“我瞧这方子,开的倒有几分道理。”
他手上捏着的,正是宁芳写的半吊子药方。大致用什么药她还记得,只是想不起来具体份量了。
但久病成医,程三一看便知,这方子虽然没用什么贵重药材,却有降燥滋阴的功效,跟太医院开的某些方子颇为类似。
他这一打岔,便把众人注意力转移开了。
可老马看着这残缺的方子,很是为难,“那怎么抓药?”
程三想了想,略添几笔,把宁芳那药方补齐,“按这个先抓几副试试,太医院的也还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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