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得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听说她把七皇孙错认成自己,还扑上去,程岳眸光微沉。
可眼前的少女,已经抱头求饶了,“我知道错了,真的。我这不也是急着想见你,才看错的么?三舅公,你就别骂我了好不好?”
说完她还撒娇的抓着程岳的手,轻轻摇了摇。
也不知是之前的话,还是这会子的动作打动了他。程岳唇角抿了抿,冷哼一声,脸色到底柔和下来。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认错!”
看他拖着自己要走,宁芳奇了,“这是要去哪儿?”
程岳没好气,“卖了你!”
宁芳一吐舌头,不敢问了。乖乖被程岳拖着,去到一处亭子。也不知他去找了谁,很快就拿着一瓶药膏回来,揭开给她抹了起来。
宁芳瞧着那淡绿色晶莹芳香的膏体,便知是御用的好东西了。
“这样好东西,给我这么点小伤口用真是糟蹋了,回头给七皇孙送去吧。”
忽地周身一冷,程岳又沉了脸,“你当你还小么?私相授受,还是在宫里,你不要命了!”
呃……
宁芳嗫嚅,“可这是药啊,我让念葭送去也不行么?”
程岳今天火气似乎特别大,又怼了她一句,“别以为跟皇上说过几句话,你在宫里就很有面子了。若有心人要生事,你看他会不会听你解释?”
宁芳给刺得一下子又没了脾气,垂头丧气跟晒蔫的小月季似的。
程岳睨她一眼,方道,“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会去还这个人情。这药自己拿着,记得天天抹,女孩子要是留了疤,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宁芳低头悄悄撇了撇嘴,一下子却又想起正事,“三舅公,你记得把这香露拿去送人啊。”
她自己说着,还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程岳看着她那古怪笑意,到底还是将忍耐多时的手指掐到了她的脸上,揪着那一团透着嫣红的粉嫩脸颊,恨声道,“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管大人的事!”
哎哟哟,宁芳给揪得吱哇乱叫,“轻,轻点!”
程岳还想骂她几句,偏偏有人来了。
只得迅速收手,指着宁芳沾着草叶的裙子低低说了声,“自己找地方料理干净去!”
然后转身,云淡风清的走了。
宁芳揉着脸,忿然溜走。
这送礼还挨一顿揪,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送礼人了。
方才还说她大了,不可私相授受,怎么揪脸就不忌讳了?哼,这么凶,怪不得讨不到媳妇!
不过算了,看在他一把年纪,还给自己讨药的份上,还是让他快点讨到媳妇吧。将来就有三舅祖母给他揪,再不会来揪自己了。
宁芳咕哝着回去换衣服。
浑然不知,方才那一幕却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第355章嫉妒
永泰帝站在后面的小亭子里,脸上不知是怒是喜。
方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旖旎春花掩映下,那薄怒的男子,揪着少女的脸颊,是世间任何高明画师,都勾勒不出的美好画卷。
也许那男子都没有意识到,可当他的眼睛落在女孩身上时,有着永泰帝这样世故的老年人,才能敏锐察觉到的,对他人的排斥之意。
就象一只年轻的猛兽,正圈画自己的禁地。而落入他禁地的少女,虽然皱眉呼痛,却看不出半分逃离之意。
两个人就那么自自然然,不带半分欲念的相处着,却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围墙,把他们跟旁人隔绝开来。
那是只有青年男女,彼此毫无心机的时候,才会有的一种纯净。
等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多么难得而宝贵的情感时,往往已经再也回不到那个境地了。
永泰帝再一次回忆起当年那个叫琉璃的小宫女,也曾这么毫无机心的冒着早春寒凉的露水,只为去采枝头第一朵鲜花给他。
他玩笑着揪她小辫的时候,她也曾经这么瞪着眼睛,连连呼痛,却连他的手都舍不得打一下。
那时的他,并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子,只是宫中众多皇孙之一,给不了她什么。可那小宫女却仍愿意发自内心的对他好,所以他才会惦记了这许多年。
当然,那时的他也曾经满怀憧憬,就算他娶不了个小宫女做正妻,但一定要纳她为自己的第一个妃子,把最多的宠爱都给她。
他当然没有做到。
因为当时母妃为他选了侯家女儿为妃,而当时侯家势力正盛,为了讨好岳家,坐上皇位,他甚至都不能表示出对那小宫女的半点好感。
但他私心仍想着,只要她还在宫里,等自己日后继位,还是能纳她为妃的。
可他这也没有做到。
因为从长房手上夺来皇位的皇祖父周王过世,父亲继位,宫中大赦,要放归一批宫女。琉璃早已过了二十五岁,便也在此列。
此事还是永泰帝亲自定下的,那时的他,完全忙忘了琉璃的存在,甚至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
倒是侯氏曾委婉提了句,“太子瞧着哪些用惯的老人要留下,也要提前打发人去说一声。”
彼此,永泰帝刚当上太子,正是树立自己良好形象的时候,顿时说没有。
可等到他终于想起琉璃的时候,那小宫女早就出宫好些年,都不知去往何方了。
从那以后,永泰帝就记恨上了侯氏。
她如果真心提醒,就不能提醒得更明白一点吗?
所以在登基之后,他只给了侯氏惠妃的名份,哪怕对她生下的大皇子,心里也总是存着一根刺。
于是在得知宁芳的闺名时,会让他想到侯氏的闺名也叫明芳因而不喜,所以才一定要赐给她一个跟琉璃相近的同音字,鹂儿。
因为宁芳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象当年的琉璃了,都那么明净开朗、纯粹真诚。
永泰帝深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在宁芳这个年纪,尤其是在宫里,仍能保持着这样干净的心,和这样明朗笑容的。
但是,当永泰帝发现,这样的笑容,正被另一个人悄然占据时,这让他怎么忍?
就象好不容易遇到一块璞玉,正想按着自己的意思慢慢雕琢,谁知还没下手,却发现还有人同样发现了她的美,正加以勾描。
身为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永泰帝本能的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那块玉脏了,被人糟蹋了,所以他不想要了。
可要就这么放手吗?
他又有着浓浓的不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他的,凭什么这个小女子第一个遇到的人不是他?
嫉妒,
就象是条毒蛇,在啃噬着一个帝王的心。
不管他承不承认,这一刻的他,与之前淑妃庄嫔妒忌宁芳的心情,无一例外的重合了。
那是一个年岁渐长的人,对逝去青春的无可奈何。那是无论多少权势,多少富贵都无法挽回的东西。如果世间有一样绝对的公平,那唯有时光。
永泰帝矛盾着,纠结着,慢慢的往下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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