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再也避不开程岳。他也接到圣喻,可以光明正大进宫接受嘉奖了。
而宁怀璧因押运粮草,并守城有功,也得到了他该得到的奖赏,正式升任正六品户部主事。
虽然只有半级,却是非常有实权的位置。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曾经跟宁家闹得十分不愉快的辛升乾,也觍着脸上门来道贺了。
只可惜宁怀璧还在养伤,行走不便,入不得宫。
想着终于能见到三舅公,宁芳还是十分欢喜,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打算给三舅公道喜。
“杜鹃,你说我是戴这对红石榴的耳坠好看,还是这对猫眼的?”
杜鹃认真看了看,“姑娘不如戴这对珍珠的,更加雅致。”
书女的衣裳全是青黑两色,那两对虽然好看,可过于喜庆了。
宁芳有些心动,可拿着珍珠耳饰比划一下又收了起来,“三舅公不喜欢人家戴白的,我看还是这对猫眼的吧。说来还是三舅公送我的,从前小时候,第一回见大舅祖母,便送了个猫眼的胸针给我,可我没有相配的首饰,也没怎么戴。谁知三舅公竟惦记着,又给我打了一套这样的耳环和戒指。”
听她说起往事,杜鹃有些讶异,可很快掩饰住了,只笑着说了句,“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所以得人疼爱。”
宁芳自夸逗趣,“我也觉得如此呢!”
收拾好了,她正要溜去见程岳,七皇孙来了,笑道,“我知你今日必是要去见程大人的,我带你去吧。”
那可正好,宁芳忙忙道谢,跟人走了。
到了春宴处,七皇孙先寻个处偏殿让宁芳等着,自去叫人了。
可惜没走多远,他忽地撞上一人。又或者说,他被人撞上了。
“皇,皇上!”
永泰帝看不出喜怒,带着七皇孙进入一处僻静的亭子,远远看着偏殿里,那个满脸期待,等着见人的小姑娘,眸光一点一点暗沉下去。
“朕听你四皇叔说,你对宁书女颇有好感?若是真的,朕便成全了你。宁家虽然位份不高,但宁怀璧此次立了不小功劳,朕可以给他母亲赐个风光些的诰命,如此再配起你来,也不算委屈了。”
七皇孙听得心中惊喜,正想应承下来,忽地本能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自小宫中历练出的直觉,让他咽了咽口水,到底按捺下对宁芳的那几分情谊,矢口否认,“儿臣,儿臣对宁书女并无男女之情。孙儿的婚事,只该听从皇上之命。”
永泰帝眼中抹过一抹算计,“若是你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那朕倒是想与你结亲王家。听说王大人家里有几个嫡孙女,倒是教养得不错。”
七皇孙只觉耳膜嗡嗡作响,如果说方才是惊喜,那现在就是狂喜!
王恽王大人,那是首辅大人啊!
况且王家世代名门,甚至皇族都不怎么看在眼里。若能与王家结亲,若能得到这样一份助力——
七皇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似脑子还没想明白,人已经扑通跪了下来。
“儿臣,儿臣愿听皇上吩咐!”
永泰帝再睨他一眼,唇角勾过一丝满意。转身离开之时,心中已经定下一条毒计!
第396章挑拔
宫中春宴年年有,今年却办得格外丰盛。
不仅是因为打了胜仗,更重要的是,霍通捉到西胡汗王时,还顺道把他们老窝给抄了。
虽说西胡贫寒,但因草原上又不用盖房子,所以贵族有了钱,都爱买黄金宝石藏着,故此着实搜刮出不少好东西。带回朝廷,永泰帝也着实发了笔横财。
故此今天的春宴上,皇上来了之后,还临时通知了西胡汗王及几位贵族参加。觥筹交错,言笑晏晏间,不似战胜国对战败国,倒似睦邻友好,一派和乐融融起来。
借着饮酒,坐在下首的程岳半抬起宽袍大袖,微微蹙眉。总觉得今日这和乐场面,并不象皇上这无利不起早的人会做出来的事,可皇上究竟想干什么呢?
“程大人,我敬你一杯。”
忽地,西胡贵族,也是此次西胡主帅野利云荣,来到了他的面前。
程岳收敛心神,端起了酒杯,却只微一抿唇而已。对于手下败将,他没必要客气,况且皇上还在上头看着,更不能叫他起疑。
野利云荣却毫不在意,仰头干了杯中之酒,坐在他身边道,“说心里话,此番交手,我最敬佩的,就是程大人你了。但我最不服气的,也是程大人你。”
他说这话原是想勾着程岳追问下去,没想到听众半点不配合,还拆台道,“将军醉了,让你扶你回去吧。”
可野利云荣却探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低嘲笑,“我知你不愿听,可我却非说不可!我敬佩你,是敬你在不被你家皇上信任的情况下,还能打赢胜仗。而我不服气的是,我若早知此事,你必败无疑!”
程岳淡然道,“输就是输。就算你想再打一仗,可你家汗王还能信任你吗?”
野利云荣瞟一眼那个在永泰帝面前卑恭屈膝的汗王,冷笑起来,“他不信,自有姓拓跋的愿意信我,这便是我们胡人和你们汉人的不同。你们汉人讲什么功高震主,但我们胡人只敬重拳头。”
程岳再看向他,目光中多了一丝凝重。
西胡如今的王室拓跋氏式微,国中更有权势的是野利家族。打压下这个老汗王,扶植个新汗王,只要还姓拓跋,对野利家族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个野利云荣不过三十出头,年轻力壮,野心勃勃,且争强好胜,又狡诈多谋。这回开战之初,西胡能顺利拿下三川口全靠他的指挥,实在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
就算程岳隐藏极好,但领军之人都皆为敏锐,野利云荣还是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
附在他耳边低语,“想杀我?不,我劝你还是留下我。留着我,你们的皇上也会看重你几分。”
“野利将军,你跟程将军在说什么呢?聊得这样投机。”忽地,谢应台状似玩笑的一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野利云荣哈哈大笑,“方才我跟程大人说,这回输给他,真是输得口服心不服。要说他这小身板,若是真刀真枪砍杀起来,都不够我来上三个回合的,谁叫人家聪明呢?所以方才我就问了,程大人平日里都读了些什么书。回头定要买上几本,也好生读读才行。这可是你们汉人说的,什么读书人治人,出傻力气的被人治,这回我算是领教到的。”
这番话,真真假假,把在座之人都逗笑了,且不着痕迹的吹捧了读书人,引得大梁一众文官都有些得意。
再看着今日原本的主角,那些立功的将领们,都有些不屑。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才是正道。
看他只几句话,便轻飘飘分化了大梁的文武官员。程岳眸光一冷,可此时他开口却不大合适,忽地就听刑部主事谢云溪开了口。
“鸟无头不飞,人无头不走。光会读书卖力气有什么用?领头的才是最要紧的。若不是陛下英明,知人善任,再好的文臣武将也是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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