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默了。
她自然是想过的。皇上平素虽对她颇有好感,但情份能有几何?说难听点,她在帝王眼中,跟只可心的小猫小狗也差不多。
所以才会在拿她给西胡和亲不成的情况下,直接塞给英王府去添堵了。
对这样一个人,为何又要给她半副公主嫁妆,真以为皇上良心发现?
别逗了!
据宁芳估摸着,永泰帝此举用意有三。
一来让人不觉得他这个皇上刻薄。
二来皇上刚发了笔战争财,这嫁妆说白了也不要他出,这样人情不做白不做。
三来估摸着永泰帝怕她出宫之后,便报个生病意外什么的毁了亲事,所以一定要把她扣在宫中,亲眼盯着做成这门亲事才成。
要不然,他怎会假借淑妃的口,把自己送来群玉殿?不就是让有仇的淑妃盯着自己么?
她若在宫中出点意外,那皇上当真会把淑妃活吞了!
但文鸳说得没错,越是这样的情况下,她越是要花钱。
宫中不是讲交情的地方,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就算皇上变相将她软禁了起来,但软禁的日子也有好有坏。想过得舒坦些,身边的宫女太监就不能怠慢。钱财打点怎少得了?
所以文鸳这么一劝,宁芳便不坚持了。
大大方方只当自己说了一门最寻常的亲事,和和气气的跟群玉殿的宫女太监们相处起来。没几日,倒叫淑妃气得不轻。
“这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厚的脸皮?还见天的要吃要喝,她也不想想……”
“娘娘,慎言!”
心腹嬷嬷赶紧拦了她的话,“如今还在宫里呢,您只当养了个猫儿狗儿,过些天送出去便罢。”
可你见过今儿想吃佛跳墙,明儿想吃凤求凰的猫儿狗儿么?三顿饭之外,还要加两回点心一顿宵夜。
早晚要到御花园里去蹓弯,心情好了还跟小宫女小太监们踢键子跳绳子,前两天还扎了个风筝去飞着玩。
这,这便是淑妃嫁到宫里几十年,也从没过过这么惬意舒心的日子。
她能不眼红,能不妒忌么?
嬷嬷只能劝她,“娘娘想开些,宁书女这婚事到底是皇上赐的,她若不欢天喜地的,难道还能愁眉苦脸的?只怕夜里不知怎么哭呢。再说,真等嫁了,都不必您多说,那世人的嘴巴子,也能把她骂得不敢出去见人!”
真会如此么?
淑妃有点怀疑。
就宁芳那厚脸皮,哪会委屈她自己?
可当下,她也只能拿这话安慰自己。然后继续捏着鼻子,继续照料宁芳的衣食住行。
因为皇上在把人送来时便说了,若宁芳有任何差池,不管是不是出于她的授意,总之他就唯淑妃是问。
如果淑妃不想下半辈子去冷宫里捉虱子,就一定得打起百倍精神好生看顾着她。
好在皇上也没打算久留宁芳,他也怕宁芳闹出什么幺蛾子,催促着尚宫局给宁芳快快备好嫁妆,亲自择了个最近的良辰吉日。
六月十八,以与半副公主仪仗及嫁妆,把宁芳从宫中给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第399章出嫁
永泰帝怕生变故,硬要从宫中发嫁宁芳,当然找的理由是很好听的。
为了嘉奖宁怀璧忠心报国,身受重伤,且宁家在京城并没有置下宅子,也是为了不堕英王府威名云云。
而在成亲这日,皇上总算是把欠英王府多年的爵位赐还了。同时一并赏下的,还有宁芳的正一品王妃诰命。
按常礼,这道诰命应是新婚夫妇次日进宫谢恩时,再赏下来的。但皇上却在宁芳出宫时,就提前赏了。
这当然不是皇上突然变大方了,或是念起旧情,而是宁芳一旦接了这道诰命,就算是出宫后立即寻死,名份上她再也无法更改曾是程岳之妻了。
还是元配,正妻。
不过让皇上失望的是,宁小书女从始至终都没有他想象中的哭闹寻死,反而十分配合的叩谢了皇恩,乖乖领了这道膈应人的圣旨。太太平平的出了宫,太太平平的拜了堂,然后太太平平的入了洞房。
今儿英王府请来的全福太太,乃是新一任户部尚书,姜大人的老妻。
别看姜夫人已五十开外,但父母公婆俱全,底下儿女双全,且生性爽朗,怜贫恤老,爱做善事,名声极好,故此常给京城权贵请来办喜事。
要说她也不知当过多少回全福太太,却是头回遇到这么尴尬的局面。
按习俗,新娘子入了洞房,挑了盖头就该认亲了。主要是婆家的妯娌女眷,按年龄和辈份,新娘子得管人行礼。
可冷不丁皇上突然赐下诰命,那新娘子顿时成了正一品王妃。那婆家的妯娌,包括这满屋子的女眷就都得先向她行礼。
这若是个原本就尊贵的,譬如公主郡主,那也不妨事。因她们的婚事自有流程,偏偏宁芳又不是。
皇上许了她半副公主嫁妆,却又没许半副公主待遇。这样打个措手不及,让众人可怎么办?
若为了家礼废了国礼,必是不行。
可若是只论国礼,让一把年纪的宾客们向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行礼,也实在是有些难看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姜夫人,也生生急出一头汗来。
好在此时,新郎官淡淡发话了,“今日辛苦诸位了,想着前头已经开席。还请二位嫂嫂陪诸位夫人先去入席吧。”
对呀!
姜夫人眼前一亮,这盖头不好当众挑开,索性就不当着众人的面挑开了呗!
她赶紧抓过旁边备好的红枣花生等吉祥果品,往新娘坐着的床上一洒,把该说的吉祥话说完,然后帮着英王府的二位夫人,带着前来贺喜的女眷们,退了个干干净净。
等屋里没了人,又听到关门声,宁芳才瞧见一根秤杆从盖头底下伸过来,没有半分迟疑的挑开。然后,她就看着自己一年多未见的三舅公,穿着身大红吉服,从容道。
“一会儿等宾客散了,你娘就过来陪你。你两个妹子也在,现在后厨给你做吃的,我这就去叫她们过来,你想吃什么?”
“等等!”眼看他想走,宁芳赶紧打断,“三舅公,你,你们……家里都还好吗?”
程岳顿脚,似是没想到宁芳这时候问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但随即释然的伸手,似想摸摸她的头,却又象是被什么刺到一般,硬是缩了回去。
只那岿然不动的脸上,眼神却柔软下来,“都好,倒是你在宫中为难了。”
“我不难。我吃得好喝得好,是你,往宫中使了力的吧?我给人塞银子,许多人都没收,但还是待我极好。”
宁芳当然不会认为那是因为她比银子还讨喜,只能是程家在暗自出力了。
程岳似是看着她,但目光却又始终没放在她身上,“这些小事你就不必管了,往后的事也不必担心,一会儿你娘来了,会跟你说的。”
再看宁芳一眼,程岳再不停留,转身走了。
很快,宁茵宁芸姐妹俩提着食盒,跟小鸟儿似的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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