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原本都已经涌到眼中的泪,在看到那个大红盛装的女子时,瞬间又咽了回去。
因为宁芳是从宫中出的嫁,也代表宫中的颜面,所以永泰帝很大方的让宫中的造办处替她赶制了嫁衣。
不用公主那般繁复啰嗦,又要做出皇家的体面讲究。那织造处的尚宫姑姑不知是不是早憋着这个念头了,替宁芳做了一身极漂亮的嫁衣。
直身长襟,掐腰广袖,极简单清爽的样子,然后用金线压着纹样,细细绣出鸾凤仙草,展袖间,端的是富丽脱俗,仙姿华贵。
然后为了配合这身衣裳,那姑姑还叫宫中管首饰的匠人,单给宁芳打了一枝凤钗。
线条简洁优雅,当中一只独凤,傲然展翅。嘴里衔着一颗鸡卵大小,娇艳欲滴的红宝石,这是英王府提供的珍藏,正正的挂在白皙额间。越发显得面若芙蓉,艳光四射。
宁芸宁茵当然认得出眼前之人正是她们二姐,可这般明丽盛妆下,却又有些不敢相认了。
半晌才呆呆道,“二姐姐,你,你今天好漂亮!”
宁芳有些脸红,出门前,她是照过镜子的,自然知道自己今天好看得有些过份了。却没想到,能好看到这种程度。
那方才三舅公匆匆避开,是不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来了?家中可还安好?”
两个妹妹这才回过神来,一五一十说起家中境况。
自皇上赐婚,宁家在错愕之余,也只能遵旨了。
原本还想给宁芳接回家来备嫁,谁知却被皇上驳回。没办法,她们只好把给宁芳准备的嫁妆,一股脑儿送进英王府了。
因今日她从宫中出嫁,家人无法相送,又不能跟到婆家来,便只好让两个妹妹过来陪着。也亏得与英王府亲厚,离得又近,才有此便利。
“……不过姐姐你也别怕,谢师兄已经跟爹爹说好了,待过上几年,皇上不在意了,三舅公便会写下休书,到时谢师兄还会娶你。”
啊?啊!
宁芳瞪大眼睛,这,这是连她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可,可这是皇上赐婚啊!”
如果没有正当理由,英王府怎能休妻?
宁茵小小声道,“本来爹爹说,到时随便给你安个七出之条的。可三舅公怕坏了你名声,说他自有办法,不需咱家操心。所以二姐,你别怕,只当跟咱们从前一样,在三舅公府上住上一二年便是。只如今你嫁了,我们倒不好住在这里了。不过也无妨,横竖就在你家后门呢,走动也便利。你今天也累了吧,先吃些东西。”
她说着话,宁芸已打开食盒,端出宁芳爱吃的几样小菜和一碗凉面。
可宁芳却吃得食不知味。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家里人,三舅公都不会让她陷入逆伦的难堪。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
休妻,说来是对女方不利。可都有谢云溪答应娶她了,于她除了一点名声,实在是没什么损失的。
可三舅公呢?他要怎么面对皇上的怒火与猜忌?他往后还要怎么讨媳妇?
除了自己,皇上又肯不肯让他顺顺当当再讨一房媳妇呢?
于是,等到天都黑了,宴席散去,夏珍珍偷偷摸摸从公主府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一个为了他人忧心忡忡的女儿。
弄得她那满腹的担忧、伤感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先自恨恨的拍了女儿一记。
“家里都快为你操碎了心,你却为旁人操着心,真是女大……”
到底那话夏珍珍没说出口,她知道女儿心善,可哪有父母愿意女儿想着外人,却不顾自己的?这时候,宁芳不应该扑在她怀里,说有多担心多害怕,寻求爹娘的保护么?
可显然,女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更有自己的坚持。
“我觉得此事不妥,总之到时若不能妥善安置的话,女儿是断然不会离开程家的。娘您别生气,我也不是意气用事。您以为我在宫中这些天,真是闲着没事么?我也想了许久的。大舅公二舅公始终无子,怕不是偶然吧?就我在宫里,淑妃娘娘还天天让人送补品给我吃呢!”
夏珍珍大惊失色,“你吃了?你怎么那么傻呀!”
看她眼泪都急得掉了下来,宁芳无奈道,“娘您听我说完好不好?且不说那种情况下,我能不能不吃。就算是吃,我也没那么傻。头几回便让文鸳姑姑偷拿了些,去给大姐姐瞧过,可都看不出什么,倒是些补养身子的好东西。”
夏珍珍道,“她们能有几分道行,万一看走眼怎么办?不行,我明儿就去找个大夫……”
宁芳摇了摇头,“娘,是您了解皇上,还是我了解皇上?好歹我也在宫中呆了几年,多少也摸着些边了。这门婚事既是皇上主动赐下的,他宁肯在事后做手脚,也不会提前动我,皇上也是要面子的。就算那补品里搁了些算计的东西,但不至于让我无法生育。哎,咱们现在谈这些作甚?要紧的是皇上的态度!只要有我杵在英王府,皇上心里就好受。若我不在了,别说英王府,咱家日子能好过?别说您不怕,这事,我怕!”
第400章战友
女儿太懂事,家长更心疼了。
夏珍珍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就算皇上要怪罪,我们也不要你来担着这个事!”
宁芳道,“纵咱家愿意担着此事,可怎好连累师兄?我知道谢师兄机智过人,既敢娶我,肯定说他有办法说服皇上,不会迁怒于他。可是娘您想想,师兄当年是多艰难才从那样人家考出来?如今他是光棍一个做着官,可他还有姨娘,还有妹妹呢。他妹妹要不要嫁人,他姨娘想不想安享晚年?何苦白拉扯着人家,跟着咱家一起担惊受怕?”
夏珍珍委屈得眼泪长流,“你当你爹娘都是没心肝的么?可你要我们怎么办?若你,你离了这王府,哪里还有好人家会要?”
宁芳给她擦着眼泪,却是笑了,“那不正好?我从前就说了不乐意嫁人,实在不行,我回娘家靠您和爹养一辈子,你们不要我么?”
夏珍珍恨得又拍了她一记,“你这孩子,就会戳人心肝!”
宁芳道,“娘,我是真想好了。若将来有机会离开,我也不愿拖累英王府。到时我能遇着好机缘便嫁,遇不着便在家中侍奉你和爹爹终老。等我老了,不管是金陵还是下溪村,有个去处就行。弟妹们就算各自成家,有了别样肚肠,可女儿多攒点钱,也未必没有人来孝顺。再说还有舅舅家这么些人呢,谁会委屈到我?”
这回,她说得夏珍珍哭都哭不出来了。
因为宁芳想的,也是她和宁怀璧私下商量过的现实。
谢云溪虽然答应了要娶宁芳,可万一事情有变,将来女儿再嫁艰难,那还真不如留在家中。他们夫妻所能做的,就是给她攒多多的银子,好让她将来不受人气。
只看女儿如此懂事,夏珍珍越发抓心挠肝的难受,“我好好的孩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
宁芳道,“娘,您只管往好的地方想。汤家哥哥说我命中当有一劫的,也许我在此处受些磨难,旁处就好了呢?再说我住在舅公府里,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趁着天还不晚,赶紧回去吧。叫祖母爹爹也别担心了,等三朝回门,我再回去跟他们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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