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人越发惭愧了,低低道,“这,这不是你和王爷成亲了么?也是戚大都督上任,说要清查各军中的粮草饷银。凡有赊欠,便要各处早早还上,就以今年年底为限。可我家说句难听话,真是指着这钱过日子的……”
所以杜家再不能这么装傻了。
戚昭义新官上任三把火,谁好意思这时候跟他对上?
再也是程岳和宁芳皆得了爵位诰命,就算再年轻面嫰,也算是大人了,杜家真没什么理由占着人家家产不交的。
宁芳听着大开眼界,这欠债欠得这样不声不响,也是一件奇闻。
想来若不是戚昭义上任,且颇给程家面子,自家的田地租子还是要不回来的。
杜老夫人来前,家里也曾经商议过,能不能出点钱,把这些地算是买过来。反正这些年英王府也没要,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呢?
可杜老将军却气得掀了桌子,“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脸!那是一两亩地吗?你们又能出几两银子?老子都能粗茶淡饭,你们怎就过不了这样日子?”
还真过不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其实杜家也不算挥霍浪费了,只是过惯了正常官宦人家的日子,若再去过寻常农户的日子,别说儿孙,就连杜老夫人自己,估计也是受不住的。
宁芳很是不解,“你们既白拿了这些年的收益,总会有余钱的时候吧?我看老夫人你身上也是有些值钱首饰,既有这钱,怎不拿去做些买卖?”
“怎么没做?这些年光我开过的铺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不知是我家人天生笨,还是财运不济,做什么亏什么。就连接手人家的旺铺,最长也就撑了半年。”
横竖话已说破,杜老夫人也不怕丢脸,拔下手上金镯给她,“王妃勿要笑话,因要出门见人,我才打了几件样子货。瞧着象真的吧?里头连银都不是,全是包着铁呢!”
宁芳仔细瞅瞅,还真是假货。
不过杜老夫人又忙忙道,“上回给你家两个妹妹的戒指倒是真的,可不是作伪。”
这点宁芳倒是相信,自家戴假货也就算了,若赏人必是不敢的。否则若拆穿了,杜家也就颜面无存了。
把镯子还上,宁芳问,“那你家究竟欠我家多少地?若是能商量一个合适的价钱,我卖你一些也行。”
杜老夫人为难了半天,方期期艾艾的伸出只手,“当年京城乱着,死了许多大臣富户……嗯,府上老王爷又是先帝的结义兄弟,所以先帝出手很是大方,便赏了老王爷这个数……”
可这个数是多少?宁芳看她微握着个拳头,便问,“难道有五千亩?”
第469章收债
宁芳原想猜五百亩来着,但想想三成的租子应该不足以养活杜家,便大着胆子估了个五千亩。
要知道京城附近一亩地,至少得十两银子。象念葭和润娘买到那点坡地的,就花一千二百两,还是人家急着出手的价钱。所以五千亩至少就是五万两银子啊,真心不少了。
可杜老夫人拳头捏实,“人家做生意的,不是拿这个代表十么?”
啊哈?
那是十顷地,一万亩?
宁芳,宁芳差一点失态了。
她突然明白当初程岳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受杜家的好意,实在是胆大,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一万亩地,十万两银子啊!
就算是夏外祖家,也未必有这么多钱吧?
宁小王妃咽了咽唾沫,觉得她得好生捋捋。
嗯,按从前在金陵时的物价,一亩地若是年成好,大概能收一两银子的庄稼。当然,种桑养蚕之后就远远不止。
但她只按一两银子算,那三成租子就是三钱银子。一万亩地,就是三千两银子啊啊啊!
看程家大哥程峰都有四十多了,就算只按程岳的年纪来算,程家这些年一共错过了多少银子?
宁芳不敢算了,她怕算下去自己会吐血。
杜老夫人还想问,她家这样的情况可怎么办,但宁芳已经没心情听了。
“老夫人,请恕我无礼,这事儿太大,我得琢磨琢磨。您先歇着,我失陪了。”
可杜老夫人装醉留下,本就是为了谈正事的,如今正事已经谈完,她还赖着做什么?
说实话,宁芳没当场翻脸,把她赶出去真算很好脾气了。否则谁家发现自己刚被坑了十几万两银子,还能跟那坑她的人语笑晏晏?
所以杜老夫人很识趣的表示自己已经歇好,可以告辞了。
宁芳再没心情应酬其他客人,把事情交待下去,她回屋了。
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一夜,到次日天光,宁芳拿定主意,洗漱后匆匆用了半碗粥,便挂着两只黑眼圈,去找她家王爷了。
巧的是,程峰程岭都在,三兄弟已用过早饭,正喝茶聊天。
戚家的铁打膏果然有效,如今程岭程岳都能坐起来了。但因程岳还要装病,所以依旧躺着。
这会子瞧着宁芳进来,他还笑说,“我原以为你昨晚就会过来,没想到还能忍到现在。”
杜老夫人昨天私下见过小王妃的事,他早知道了。
只不知这小财迷居然还挺沉得住气,没立刻来找他哭诉,这会子过来,也不象个要哭的样子,所以程岳也不废话,直接就问。
“既想了一夜,可是有主意了?”
宁芳长叹一声,“我原本想着,是要请了大哥一起去讨要田地,顶多今年的收成依旧给他们便是。可细想想,王爷不是蠢人,两位兄长也不是任人欺负到头上,也不吱声的人,哪怕过世的公公和老英王怕招了皇上忌讳,却也没有窝囊到白给人占便宜的地步。所以这一万亩地拿不回来,肯定也有不好拿的理由。可是也不是?”
程岭一笑,“三郎,这回你可看走眼了。我就说弟妹聪慧,必不会冲动。”
程岳也笑,“愿赌服输。回头二哥看上什么,我送你就是。”
还是程峰最稳重,跟弟妹解释,“方才你没来,三郎原担心你会冲动,管杜家要租子去,好在你没这么想。那十顷地我们一直不去要,确实是有些不好拿的理由。倒不是因为顾忌宫里,而是因为那里的老兵。”
呃?
这跟宁芳想的有些出入,“为何?”
程峰道,“最初祖父把田地分给那些老兵时,大家都是感激的。交租什么的也不用人催,到了每年秋收之后,就会主动送到京畿大营。可是等到老兵过世,他们的儿孙长大时,就有些人不乐意了。觉得自家长辈为了大梁朝出生入死,才落下残疾。就算英王府有功劳,也是他们替咱们府上赚回来的。所以程家拿田地给他们种,本是天经地义。若是个晓事的,该把田地早早白送给他们才是。”
宁芳听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否则这样无耻的话,谁说得出来!
一将功名万骨枯。
虽说这些小兵因战伤残很可怜,但救济他们却不是将军的责任,而是朝廷的责任。说句难听的话,都是一样从小卒爬起来的。程兴有本事挣下这样的富贵,他们没本事挣,也活该受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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