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素来不爱肥肉,丈夫又何曾爱吃了?
他们在老家也算望族,衣食无忧,谁知这回上京赶考,竟是遇到这样的天灾人祸。好在小两口不傻,早早藏起细软,手上留了点东西。又幸运的遇到戴良,这才一起结伴上路,最终平安到了京城。
只颜氏还是有些担心,“阿娥元宝那俩傻孩子,到底能不能找到京城?真是怕他俩丢了!”
她说的是带上京的下人,丫鬟阿娥和小厮元宝,一对家生子小姐弟。
遇到流民的时候,夫妻二人和他二人失散了。不过原先就说好,万一失散就到京城相会,她也给他们身上留了银子的。只他二人到底年纪小,真怕出什么事。
宁琅道,“元宝力气大,阿娥也不笨,两人就算走得慢些,迟早也会找到京城的。只是不知怎么寻我们,不如回头我写几张告示,托人贴到城门口去。”
颜氏白他一眼,“你以为这是我们老家呢,统共就那两个门。我今儿打听着,原来京城大小城门竟是有十好几个,莫非你要个个贴到?且元宝阿娥除了自个儿名字,统共识不到百来个字,如何会留心告示?”
宁琅想想也是,正想别的办法,忽地听到外头一阵喧哗。探头往窗外一看,是那个贾举人,跟庙里的和尚吵了起来。
“凭什么别人都有肉吃,我就只有馒头?你们这些和尚,不要太势利!日后等本老爷得中,难道捐不起香油钱么?”
和尚道,“真真冤枉!我们这和尚庙里哪来的肉?先生不信,自可以去我们后厨看。找出一样荦腥,这庙就任你砸了。要说各位举人老爷都是英王府送来的客人,既说好了借住在我们这里,每人每餐定的都是两个馒头一碗粥,并配两个小菜。
想着各位举人老爷赶考辛苦,如今还又额外多加两个白水煮鸡蛋。非亲非故,人家又不图你们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容易了。要是还嫌弃没这个没那个的,和尚我就没话可说了。至于想吃大鱼大肉,出门左拐,不知多少饭馆酒楼,爱吃吃去,我们这儿却是再供应不来的。”
宁琅听得不忿,推窗高声道,“花自己的钱,吃自己的肉。有甚可说?难道人家帮了你,还要人家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别说日后高中,就算是中了头名状元,这世上也不是人人稀罕巴结上去的!”
这话引得众人大笑,然后有那看不惯贾举人的另一位佟举子,更是刻薄道,“也别说没人稀罕,象那家中千金闲着嫁不出去的,岂不就稀罕某些没了妻儿的光棍举人老爷?”
贾举人脸上实在挂不住,掩面走了。
第478章远亲
宁琅回头,重重呸了一声,“就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东西,什么玩意儿?张嘴就管人借三千两银子,也不怕撑死!嗳,那佟举子是快到京城才救下来的,怎也知道贾举人妻儿之事?”
说话的工夫,颜氏又包了个肉夹馍递给丈夫,自己却是再也不肯吃了。
“起初怕你听了生气,我都没说。昨儿那英王府的卓师傅好心来跟他说,要带他上刑部递帖子找寻妻儿,可他怎么说?‘罢了罢了,只当他们与我无缘。就不必劳烦贵府了。’”
宁琅气得差点摔了手中馒头,想想这是妻子嫁妆换来的,还是捏着,狠狠咬了一口骂道。
“真个没良心的!男子汉大丈夫,连妻儿也护不住,还好意思参加什么会试?要我,就是讨饭,也得先把人寻回来。再杀了贼人,报此大仇,方才罢休!”
颜氏啐道,“咱家素来与人和善,才不会遇到这种倒霉祸事。不提那种小人了,省得恶心。你倒是想想办法,寻回阿娥元宝要紧。”
宁琅忽地问她,“你干嘛不问我为何不去找宁王妃帮忙?”
颜氏笑,“相公做事,自有道理。”
宁琅挠头道,“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此事吧,说来有几分复杂。我们宁氏一族确实有一脉是在金陵,但早分了宗,少有来往。听说金陵宁家有位姑奶奶,几十年前嫁到程家做侧妃的,论理两家本是亲戚,怎么如今又嫁了一个姑奶奶?”
颜氏奇道,“这不说明两家关系好么?”
宁琅特特关了窗,才低声道,“我听说如今这位王妃的父亲,名怀璧,也是玉字辈的。那算着辈分,这位王妃可差了英王爷一大截,就算并无血亲,总是不大合适。我怕其中是有什么缘故,让人为难。”
颜氏懂了。
宁琅又道,“如今咱们落难,若找上门去,宁小王妃必不好推辞。但旁人不清楚这情形,个个都找上门去可怎么办?尤其那个姓贾的,没理都要扯三分。若优待了我们,他岂有不闹的?你瞧这么一大院子人,王府照顾得已经很辛苦了。所以我是想着,咱们自家亲戚,哪怕帮不上忙,好歹也别给人添乱。等着会试过后,朝廷有了安排。到时不管中不中,咱们再去跟宁小王妃正经道个谢才是。”
颜氏点头,“是这个理。不过若是这么论起来,你也是玉字辈,那咱们岂不也成了王妃的长辈?”
宁琅不好意思的笑了,“所以我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咱们当长辈的,不说给个见面礼,还搞得这样狼狈,跑去见人象话么?若能会试上个榜,咱们再去走动,也不至于让王妃脸上无光了。”
颜氏噗哧笑道,“你呀,心思还真多。那你赶紧吃了,快去温习吧。”
宁琅叹道,“若我得中,榜上有名,元宝他们打听起来也容易些。如今只好你去拜托英王府,能不能在各个城门口带个话,总比咱们自己瞎猫似的找人要容易些。”
颜氏道,“我知道了,必不会提咱们两家的渊源。”
宁琅吃完自去温书。
回头颜氏便去找了相国寺的和尚,求他们帮忙给宁家带个话。只说想找自家下人,别的一概不提。
倒是和尚热心,多嘴跟英王府的人提了几句宁琅。
后下人报到宁芳这里,她歪头想想,“若按这个名字,还有籍贯,倒似乎真是我宁氏一族。只为何不来寻我?”
程岳比她更通人情世故,当即猜到,“怕是如今落难,没好意思相认吧?”
宁芳道,“那也太见外了,要不我还是打发个人去问问吧。否则祖母知道,定是要说我的。”
程岳不大赞成,“马上就要会试了,人家既不想上门,你也别扰了人家的心。若想要照应,只暗中关照即可,横竖也不差这几天了。”
这话有理,宁芳也不坚持了。
寻人之事,打发人去跟薛东野说了一声。他如今是北门指挥使,正管着这些事务,办起来也容易。
至于宁琅夫妇那里,此后便时常得庙里一篮鲜果,几块糕点,或晚上温书时,添一碗素面或热气腾腾的汤圆。事情不大,但让人心中熨贴。
夫妻俩也猜着是不是宁芳知道了点什么,但见有时这些东西也会给旁人,便没有多心。
直到宁琅要进考场,忽地有人给他送来一只旧考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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