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宁四娘聪慧,开始听着这嬷嬷在门口骂小丫鬟,她便避而不见了,只让宁芳和夏珍珍去,让人好出口气。结果母女俩就一直听了小半个时辰的训,亏得二人脾气好,换个一般般的,早发火了。
眼看又一壶茶水见底,夏珍珍还挺客气的让小丫鬟再去满上。徐妈妈有些看不下去了。恰好厨房饭备好了,徐妈妈便插了个话。
“才厨房来说,面条已经煮好了,给贺家兄弟的已经端了过去。嬷嬷是在这边吃,还是端过去同吃?”
贺嬷嬷这才瞟徐妈妈一眼,呛了句,“咱们下人,哪有在主子屋里吃饭的道理?摆我儿子那里,我一会儿就过去。”
然后才道,“因受过主子大恩,如今叫我们来,也不得不来,不过有件事可得说清楚。”
好半天终于听到正题了,宁芳忙赔笑道,“嬷嬷请讲!”
贺嬷嬷道,“蚕种可以给二奶奶和姐儿,但我们母子也须得在庄子上有个安身之处。还有我儿子,须得由我家自行挑个中意媳妇,否则我们母子可是不留的。”
这下宁芳可为难了。
要住处不难,可要媳妇就不太好说了。
那贺大牛脑子有问题,人人皆看见了,好姑娘怎肯嫁给他呢?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绝,倒是夏珍珍为人憨直,摇头道,“结亲须得你情我愿。若你们看中了,人家看不中,怎好强按牛头饮水?”
贺嬷嬷不管,“这庄子不是宁家的么?难道二奶奶发话也不行?难道说他们都不想养蚕赚钱了?”
夏珍珍没听懂她话里的威胁之意,仍是摇头,“就算想赚钱,也没有这样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哎,这话怎么说的?
眼看贺嬷嬷要急,徐妈妈忙劝道,“嬷嬷别急,我们二奶奶天生一副直肠子。不过这也没错,丑话总要说在前头。否则若这亲好结的话,你家大牛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对不?”
好歹,她把贺嬷嬷先劝出去吃饭了。
剩下宁芳母女,望着蚕种苦恼不已。
虽然这些蚕种是她们想要的,可若是要因此祸害一个无辜女孩,却又实在不忍心,怎么办呢?
正发着愁,忽地门前一阵车马喧闹。
还没进门,就听见宁守信在门外哈哈大笑,“四姐儿,四姐儿!你快来瞧瞧,是谁回来了?”
宁芳探出小脑袋,往外一瞧,就见一个三十上下,白面儒雅,唇上还留有一抹短须的青年走了进来。
夏珍珍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这人,这人倒象极了宁家老爷!”
她说的正是宁四娘的亡夫,邹润。
在她十五岁的记忆里,曾经见过此人一面,只不过比起那位温和可亲的宁家老爷,眼前之人,分明多了几分当官者的严肃和威仪。
而他,正是宁家大爷,宁怀瑜。
大伯不是在做官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回家来了?
别说宁芳不解,听到笑声,匆匆赶至门口的宁四娘在第一眼看见这个越来越酷似亡夫的长子时,心情同样复杂无比。
眼神里有怀念,有伤感,也有着莫名的疑惑和担心。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第61章迁坟
当着外人,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等到关上门来,宁怀瑜未免怨嗔起嫡母。
“……迁坟这等大事,母亲怎不递信叫儿子回来?好在有同僚家眷回金陵省亲,听到风声,儿子就怕出事,便立即寻了由头,赶回来看一眼。否则若让他们动了父亲坟头,可如何是好?”
宁四娘还以为大儿子特意赶回来,多少要向她服个软道个歉,没想到一张嘴尽是责问,未免也有些不愉。
“如今不是没事吗?你公务繁忙,如今这样跑回来,难保不遭人非议,实在是莽撞了。”
宁怀瑜却顶撞道,“难道眼睁睁看着父亲在地下安宁被人打扰,却不闻不问,才不莽撞?真若如此,也不配为人子了!”
“你这叫什么话!”宁四娘真有些火了,“难道我会让人打扰你父亲的安宁吗?”
“母亲自然不会。可若是族人一再相逼呢?”宁怀瑜含泪跪下道,“只是让儿子伤心的是,二弟又不在家,母亲为何宁愿独自承受,也不愿命人去叫儿子回来?莫非,在母亲心里,我这个儿子,就是这么不中用?”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可看着这个酷似亡夫的大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宁四娘到底又忍了忍,“不是说了,怕耽误你的公事么?再说,事情也还没有坏到那一步……”
“若真等坏到那一步,就算儿子回来,只怕也于事无补了。请母亲恕儿子不孝,斗胆提出一事。”
宁四娘沉了脸,“既是不孝的话,不说也罢!”
“母亲!”宁怀瑜膝行向前,拦着她的去路,“父亲到底身份尴尬,便是当年母亲坚持,安葬在宁四娘祖坟,也惹来诸多非议。来之前,儿子曾到祖坟看过,如今,连一个姨娘的墓穴都修得比父亲气派十倍,儿子无能,暂时不能给父母请封。但也不愿让父亲平白受这样的委屈!”
宁四娘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那你想要怎样?”
宁怀瑜以头触地,“求母亲允许,让儿子替父亲迁坟!儿子已经看好了一个风水绝佳之地……”
“你休想!”宁四娘气得肩膀微抖,断然拒绝了他,“别说我还活着,就算我死了,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动你父亲的坟墓!”
“母亲!”
“你不要再说了,你要再敢说一个字,就不再是我宁佩的儿子!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然后,在宁芳牵着宁茵过来请大伯过去收拾好的房间休息时,却差点跟怒气冲冲的宁怀瑜撞到。
她倒还好,只宁茵年纪小,着实吓了一跳,自己左脚绊右脚,幸好宁芳牵着,才只摔了个趔趄。
宁怀瑜本想不理,可瞧着那个两个小小人儿,到底回身扶了一把,然后粗鲁的往大侄女怀里塞了一只荷包,“算是大伯给你弟弟妹妹的见面礼!”
等不及宁芳道谢,他便翻身上马,带着来时的那些随从,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
宁芳愕然回头,就见宁四娘转过去的背影,竟是微微颤抖。
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敢问,无人敢提。
只是在把那只荷包交给夏珍珍打开时,母女俩着实吓了一跳。
荷包里,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这若说是给安哥儿和萍姐儿的见面礼,委实太贵重了些,恐怕这是大伯补给家里的年礼吧?只这个钱交到宁四娘那儿,她是一文不要。
“既说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你便收了。若嫌多,便四个孩子分分。眼下已经开春,我也要回镇上去,你倒是多用心在田庄上,管好正事要紧。”
夏珍珍无法,只得把银票收了,然后继续去跟贺嬷嬷磨。
那贺嬷嬷倒也真是个烫手山芋,自住下来,每天既挑吃,又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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