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台给憋屈得一口老血快吐出来。
这件事还轮不到他亲自出手,自是手下得力管事去办的,谁知会办成这般模样?
而连材公公也跟皇上道,“事情确实如此。再要逼问,那两个妇人只怕立时就要咬舌自尽了。后头老奴也亲自盘问了薛少夫人,她说这珍珠确实是她的。是当年江南饥荒,她于乱中拣到,具体是哪儿来的,她一概不知。因知这珍珠贵重,她也不敢拿出来招摇,就算入了宁家,也只藏着想做个私房钱,日后若丈夫不喜,要休了她,也好变卖讨个生计。别说跟英王妃无关,跟英王府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这竟成了个无头公案?
群臣哗然。
不过想想倒也合理,每逢灾荒,别说百姓,有钱人一样朝不保夕。丢失钱财,甚至于妻儿离散的也不在少数。单凭这两颗不会说话的珍珠,就定下英王府的罪过,实在是有些草率了。可再草率,谢家如今也得咬死着这一点,拖程家下水了。
否则他们何以自保,又何以在朝堂上立足?
就算还没核实过袖中消息的真假,谢应台也只得硬着头皮再阵上阵了。
“荒谬!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有人丢了这样贵重的珍珠,偏偏就这么巧,被英王妃的丫鬟捡到?”
他话音未落,谢云溪抢着反驳了一句,“谢老大人,请您搞清楚事情的先后,不要混淆黑白。薛指挥的夫人说得清清楚楚,这珍珠是她先捡到,后面才去做了英王妃的丫鬟。而不是先做了丫鬟,再捡的珍珠。所以,就算这珍珠有什么问题,也与宁家,与英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有理。
洪大人更是点头道,“薛少夫人确实再三说过,珍珠归她所有,别说英王妃与英王实在不知,连薛指挥也是半点也不知情的。”
谢应台咬牙道,“就算这珍珠与英王府无关,但汪思归,此人与英王府总不会没有关系吧?”
在他怀里的小纸条上,清楚写着,汪思归又名夏启泰,正是英王妃嫡亲的二舅舅。他曾失踪多年,近日又神秘返回夏家,疑与海盗田喜来的遗孀田夫人,有所瓜葛。
但谢应台心里又有些不确定,所以想诈程岳一回,故作高深道,“英王爷,需要我来向陛下解释一下他是什么人么?”
程岳冷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光极奇异,又莫名熟悉。
谢应台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从前看向那些被他弄死的政敌的表情?
可程岳怎么敢这么看他!
谢应台瞬间就怒了,可还没等他喷出怒火,丢出这个火药桶,一直没开口的程岳站出来说话了。
而他一开口,那丢出的不是火药桶,而是一个惊雷!
“启奏陛下,臣近日遇到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如何奏于圣上,今日正好借此良机,禀告陛下知道。”
他略作停顿,然后稳稳道,“年前,朝廷通缉多年的海盗田夫人,曾有一封书信送与微臣,称若皇上肯赦免她们的罪过,允其子女家人上岸,做个普通百姓。她及手下一十七名在朝廷通缉名单上的大小头目,愿以死谢罪。”
什么?
这下,整个朝堂顿时炸了锅。
毕竟在传言里,那海盗田夫人早就被妖魔化,成了一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女魔头,这样的人突然愿意改邪归正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且,她为什么会写信跟英王府联系,是他们当真早有勾结吗?
谢应台激动得老脸都发红了,“果然如此!皇上明鉴啊,要不是老臣得了线索,今日在朝堂之上再三逼问,英王爷如何会因为隐瞒不住,才肯招认?老臣请旨,即刻将英王拿下,严加审问!”
你能要点脸不?
群臣齐齐翻了个白眼,什么再三逼问,什么隐瞒不住,明明是人家英王主动放话好不好?什么时候竟成了你的功劳了?
可龙椅上的皇上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说了一个字——
“可。”
这是允了谢应台?
还是皇上终于决定对英王府动刀子了?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谢应台就高呼起来,“皇上英明,臣领旨!来人呀,将英王拿下,本官要亲自审问!”
当如狼似虎的侍卫们上前时,群臣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谢云溪急得汗都快冒出来了,他想往上冲,却被顶头上司洪尚书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低语,“皇上心意已决,你不要命,英王府那么多人还要不要活?”
如果一个帝王决意弄死一个人,其他人越求情,只会牵连得越多。
谢云溪犹豫了。
这个时候,戚老都督又不在,朝中可真没有一个能够劝得住皇上的人。
眼看皇上如此行事,程岳眼中勾起一抹讥讽。就知道会是如此,可才想开口,有人比他更快叫停了。
“且慢!”从殿外匆匆进来二人。
当看到领头那个人时,许多大臣只觉得惊喜交加,连眼眶都湿润了。
第579章高明
平素有他站在朝堂上,只觉得压力山大,说话行事,都得提着三分小心。
可如今再见到此人,却只觉得,还是有压力的好。因为有他在,群臣好似就有了定海神针,主心骨。于是都顾不得殿前失仪,许多官员纷纷上前打起了招呼。
“首辅大人安好!”
“首辅大人一路辛苦了!”
……
谢应台瞧着这一幕,只觉牙都要酸倒了。
这些墙头草,之前不是说那姓王的,有多么不近人情,有多么苛刻么?怎么这会子倒跟找着娘的孩子似的,只恨不得去人家怀里打个滚了?
真不要脸!
可他怎么妒忌都没用,因为永泰帝看到他的时候,也颇为感动的说了句,“王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前首辅,人家一回来,便又是当今的首辅。
王恽王大人显然是一路风尘,疲倦得眼窝青黑。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端庄稳重的先给永泰帝施了一礼,才介绍起身边的人。
“多亏路上遇到魏国公府的小公子,护送着老臣一路上京,才得以顺利进京。”
至于这位小公子如何死命的催那些士兵日夜赶路,颠得他一身的老骨头都快散了,不提也罢,哎,不提也罢!
永泰帝再看向他身边那位瘦削的木讷青年,不由惊诧道,“阿鸿,是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孩子从前也曾上京朝贺过,挺圆润富态的,魏国公府又没遭什么祸事,怎么大变样了?
崔鸿一听,顿时呜呜哭了,“皇上啊,呜呜,能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呜呜,您都不知道,我们家在金陵听说京城出了事,急得不行……我爹当时就想来,可他没圣旨,不能来,愁得每顿要吃两大碗饭的人,都只喝得下半碗汤,三天嘴里就全是泡了……然后我,小臣就说,我只是个虚职官儿,我也没啥事,不如我就就代全家来看看皇上吧……我爹就说,那我得跑快点,呜呜……臣路上没偷懒,一天都没有。一路上跑过来,就瘦成这样了……那衣裳都大了,皇上您看,裤子都直往下掉。这都是身边小厮临时改的。可他们手笨,缝得乱七八糟的……皇上,您不会治我那个,失礼的罪吗?呜呜,臣的屁股都在马背上磨破了,可不能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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