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世,她被叔婶养大,虽待她如亲生可她明白荀正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只有他自己。外人看来他如何宠自己,甚至让自己嫁给倾慕的秦晏之。可实际呢?他还不是想笼络秦才让她嫁的。
所以自幼生长在这种环境中,荀瑛尽可能地活得恣意,用恣意的方式取悦自己,所以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如今却败在了容嫣面前……
她想要秦晏之,秦晏之的心始终挂在前妻身上;她想要个孩子牵住他,却偏偏求而不得,连昨晚唯一一次同房都是她用几张羊皮纸换来的!难得她要如此换一辈子?
眼见着面前恩爱的夫妻,荀瑛越发觉得自己可悲,一股酸楚涌上来她委屈得想哭。
自己到底哪错了?老天要这么惩罚自己……
荀瑛觉得不公,越想越揪心,眼泪竟真的啪啪地掉了下来,一对一双,看得好不伤心。
孟氏惊住了,眉头一皱拉着宝贝侄女道:“瑛儿啊,你,你这是怎的了?”她实在搞不清状况,只见侄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容嫣,她似嗔似疼惜地劝道:“怎这么没出息,不过怀孕而已,你也会怀的。你们才成婚几月,这才刚开个头而已,来日方才啊。我们还拜了佛不是,佛祖会保佑你的……”
“嗬。”对面虞瑶突然冷笑声,随后一本正经道:“我怎记得方才有人说,‘这人不行,拜了菩萨也没用’啊。”说着,弯眉看了眼容嫣,拍着她手道:“看看,还真是准啊!该有的就会有,不该有的就是求佛也求不来。再者佛祖向善,可不是谁都保佑的。”
捅刀子谁不会啊,嘴皮子都耍不明白不是白和山东那些员外夫人打诨这么些年了!
虞瑶字字狠厉,孟氏气得牙根直疼,要知道她夫君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出门谁不得对她低眉顺目地,还头一次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戳脊梁骨!
孟氏是荀正卿发妻,她父亲是江西老家的县丞,当初荀家落魄,若非看中荀正卿秀才之身也不会嫁与他。不过荀正卿成器后并没做出抛弃妻子的事来,而是接到身边。因此,当初先帝大为赞赏。
可即便如此,孟氏到底不是大家闺秀,这些年再如何做功课,也不过就是学了个姿态而已,本质难改。她一旦被激怒,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不就是揣了个孩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怀了算什么,能生得下来才是本事!”
“荀夫人!”
虞墨戈大喝,声如洪钟。别说房里,就是外面被夫人们遣去趴门听信儿的小丫鬟们都惊得心一颤,磕在门框上,差点没扑进去。
他瞥了眼门口,慵然地靠向椅背,微扬的下颌满是不屑,他勾了勾唇,然这笑却冷得让人心凉。他捻着手里刚为妻子斟了水的茶钟,寒声道:
“荀夫人,我敬您是首辅夫人,故而一忍再忍。怎地,我娶妻生子碍着您了吗?您自家的事您回去说,犯不着在这无理取闹。况且大伙可都看着呢!”
说罢,他给九羽个眼神,九羽冷漠走到门前,手一挥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几个偷听的小丫头都惊住了,一动不敢动。她们身后还站了几位前来拜佛的夫人,见门开了立马想逃,可腿还没迈出去便被孟氏瞧了个正着。
兵部右侍郎家的王夫人昨个中秋还与夫君去拜访了首辅,这会儿和荀夫人撞上,她尴尬谄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瞧着这帮长舌妇,孟氏心里更是翻腾了。狠瞪了她们一眼,却闻虞墨戈又道:
“我知道您有气,可您管不住自家女婿,没必要把气撒到我们身上吧?如此是非不分,您丢得可不是您自己的脸。要知道首辅大人无论在朝在野可都是宽以待人,您这……”
他话意犹未尽,可任谁都心明净地。孟氏窘,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不由得锐势收敛,目光无措。
可虞墨戈并没打算结束,话既然开了,便索性说个痛快。
“碍着我妻子身世,你们不就等着看笑话吗?好啊,我巴不得您看呢,有妻绝世无双,谁不愿炫耀。”说着,他深情含笑,扫了眼双颊略红的容嫣,握住了她的手又道:“我知道,你们都好奇这京城的姑娘我哪个没见过,可却哪个也入不了我的眼,除了我妻。您想问我为什么?我还偏就不告诉你们!您猜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虞墨戈笑容骤然消失,微眯的双眸散出幽寒的光,本来还是慵然不羁的模样,霎时间气势凌人,清冷得带了肃杀之气。
“往后谁如是再在我妻儿面前说一句不中听的,便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陡然用力,把手中的茶盅朝桌面一扣,再松开时茶盅没了支撑随着裂痕噼啪地碎开,容嫣惊得去拉他的手。虞墨戈淡笑摇头,示意无碍,扶起她离开席位出去了。
一众围观之人还堵在门口,虞墨戈瞧着他们顿了片刻。他脊背挺拔,阳光打在他硬朗的轮廓上,竟清冷矜贵得带了不可亵渎的仙气似的,再加之方才的那些话,这会儿大伙连直视都不敢。哪个听不出来他那话是说给谁听的,还不是他们……
不过虞墨戈却忽而笑了,颌首对大家点头道:“待我妻生子,诸位可要赏脸来喝喜酒啊!”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搀扶着妻子带着一随从走了。
如是,看来这虞家少夫人是真的怀上了?众人惊忡,眼见着二人消失在了去往天王殿的路上,他们又不谋而合地纷纷瞧向堂里窘迫的荀夫人一家。视线对上秦晏之时,都不禁撇了撇嘴。
成婚五年不孕,容家大小姐背负了好些年不生育的名声,还因此和离。可偏偏地人家刚进虞家门便怀上了。瞧秦晏之那懊恼的模样,他这会儿悔了吧!让人家夫君指着鼻子羞辱了吧!他们甚至想起虞家姑奶奶刚才的一句话来。
“到底谁生不出孩子还不一定呢!”
不对,秦晏之有个姨娘来着,不是生了个儿子?
大伙突然又想起来了,不过片刻便意味深长地眼神交流了一番,彼此心领神会:勾栏里的女人,鬼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种!
虞家三少夫人这孩子怀的好啊,不但给自己正了名,反手便是一巴掌,响,亮,脆!
人心反转就是这么快,容嫣的流言早被人传烂了,如嚼久的甘蔗便没滋没味的。然眼下不同了,这一巴掌打得人心思又开始活泛,不过这次被推到浪尖上的可是眼前这位秦侍郎了……
孟氏窘,但更怕。她哪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围观,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今儿被人折了颜面,本还想着报复虞家不成,便让虞瑶夫君吴知府吃吃苦头,不然他们不晓得自己得罪的是谁。
可眼下,别说报复,若是吴知府明个出门摔了个跟头,大伙都得联想是荀府朝他脚底下扔了石头故意绊倒的——她是动不得他们了。
动不得不说,这事若是让荀正卿知道了,回去还指不定如何挨骂呢……
孟氏恹恹走了,荀瑛看了眼夫君,瞧着他凝起的眉心知道他还未从方才那幕回过神来。她暗自冷笑,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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