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才下了一场雨,殿门口不远处的石子路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湿意,小路两旁新抽的绿叶之上染着一层动人心魄的翠绿色。
远离了殿中的哭声,枝叶扶疏之间分外的清净,顾研华的心中亦是沉静了许多。地面上的落叶已经陈腐,踩在脚下软绵绵的。
顾研华并没能看多久,很快便到了用于休憩的偏殿。皇帝驾崩,此时的怀着皇储的她按照国礼讲便应是太后的位分。
而且若是皇储年幼,太后的权位自是数一数二的,旁人也是怀了这份心思,对顾研华伺候的万分小心,在偏殿之中更是为这位太后娘娘安排了专门的房间,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的南国掌事人。
而少数生活在南国最高层全力漩涡之中的明眼人,自是隐约着能摸到王太后的心思。顾研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远不及王太后半丝毫毛的重要性。
顾研华也不转身,只是微微偏转过头看了芸香一眼,芸香立刻适时的开口道:“太后娘娘要更衣修饰一番,麻烦你们去筹备吧。”毕竟是宫中,芸香收敛了许多,一番话说得很是礼貌。
跟着顾研华进了偏殿的三个小宫女却是一动不动,垂首站在偏殿门口的位置,仿佛没有听到芸香说什么一样。
“连哀家的话都不放在耳朵里吗?”顾研华的转过身,冷冷的眼神扫过那三个宫女,音调骤然提高了几度,在空旷的房间之中显得很是尖锐刺耳。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她三人哪禁得住顾研华的声势,连忙跪伏在地不断的请罪。
“那还不快去准备?”顾研华声音之中已是带了几分不耐烦。那三个小宫女却是互相看看,眼神之中流露处明显的为难挣扎之色,最终她们留下两人,支出去了一人去准备。
顾研华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一沉,王太后,不,现在应该已经是太皇太后了。她如今防范顾研华已是到了这种境地,那么后者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无异是难上加难。
她眉头紧皱着,藏在衣袖之中的纤纤玉手紧攥着。看来今天计划的第一步就要泡汤了,她根本没有进行下去的机会。
顾研华想找个机会与南景珩会上一会,早都听闻南国有个淡迫名利不染世俗的闲散王爷,只是不知确实如此还是刻意所为混淆视听。若传言属真,他的生母王太后又是此等利欲熏心之辈,那么二者之间必有极大的嫌隙存在。
现在举目无亲甚至走投无路的境地之下,她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她恨之至深。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顾研华却像是无所觉一般,芸香和南景珩是目前的她所能找到的最大的突破之处。
顾研华莲步轻移,轻坐到软塌上,端起碧玉的茶盏细细的品着,时不时的还夹一块点心吃着。既然说了是来休憩的,那么做戏自是要做全套。
顾研华寻尽了法子,却始终无法将那几个宫女遣开。她又不敢做的太过于明显,顾研华心中暗急,她手指轻敲着案几,心中不断思量着各式的法子。
“红嬷嬷吉祥。”突然的见礼声将顾研华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看到红嬷嬷的瞬间,顾研华只觉得心中一沉。在这种时候,红嬷嬷来面见她究竟是什么打算,难道被发现了什么吗。
她定下心神佯装无事的开口道:“红嬷嬷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第8章 重演
红嬷嬷笑眯眯的有模有样的向着顾研华见了礼,“见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顾研华看着红嬷嬷的笑容,心中愈发的没底,“既然如此,便有劳红嬷嬷带路了。”
芸香扶着顾研华,身后还跟着数个宫女,众人跟着红嬷嬷兜兜转转。虽说是偏殿,却也是占地极广,若非长居此处之人,难免迷了路。
终于红嬷嬷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向着顾研华微微欠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后娘娘请吧,还请太后娘娘一人跟奴婢进去,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吩咐。”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顾研华从心底的有些战栗,长长的指甲,极响的耳光,灰暗的大殿之中,惨白的窗帘,那些不堪的画面,那些痛苦的回忆……
顾研华的心有些颤抖,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可能的恢复常态,纤纤手指搭在殿门之上,她终于是将其推开。她刚刚迈步进去,红嬷嬷紧随着便将殿门紧紧闭上。
顾研华没有回头,因为她根本无路可退。
顾研华掩去眼中的恨意,欠身行礼:“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长乐无极。”
突然,膝盖后侧被一股力道击中,紧接着顾研华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着地上跌去,跌倒的瞬间,她下意识的一手护住小腹的部位,另一只手堪堪将身子撑住。
“大胆,见了哀家还不行大礼?莫不是觉得有了腹中的皇储便有资格触哀家霉头了吗?”王太后虽是一身素服,妆容寡淡,然而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使得她一开口便是不怒自威。
她“唰”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太后,下意识的眼神之中她来不及掩去自己的真实情绪,愤恨、不甘、惧怕……种种情绪相互纠缠着。
那眼神之中的光亮刺的王太后眼睛生疼,这种充满的斗志与反抗的眼神,让的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那个在后宫沉浮之中苦苦挣扎着的自己。
王太后莫名的有些害怕,旋即她又觉得很是可笑,害怕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便被她抛到脑后,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她都熬了过来,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片子呢。
可是这眼神实在是太过刺眼,刺的她无法忍受。
啪!
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一声格外的响亮。顾研华脸被这突然的掌掴打的偏向了一片。她左耳都是有些嗡嗡作响,她没有捂脸,只是沉默的转过头,微微低着头不再与王太后对视。
顾研华无声的沉默的反抗,王太后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卒感,可偏偏顾研华现在身子金贵的很,她又动之不得。
她冷冷的开口道:“李嬷嬷,哀家听说最近暴室被塞进去了不少人啊。”
“回太皇太后的话,前些日子,红嬷嬷将那些个北齐来的顶撞主子目中无人的丫鬟侍从都是驱逐到了暴室之中。”
在听到“暴室”二字之时,顾研华微垂着的头再一次抬起,她明知王太后是专门说与她听得,她明知她表现的愈是关怀,那么他们的处境就愈是危险,她明知王太后此举便是要拿那些人的姓名作为要挟。
她都知道,可是要她袖手旁观他们的死活,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死死压抑着想要开口的冲动,她知道,此时若是开口只会让处境更为被动。明明无关之人,却要因她而死,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异国,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顾研华的手紧紧地攥着,可是在听到王太后下一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我南国的暴室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闲人,既然这样”,王太后顿一顿,似乎很享受顾研华此时的表情,“那便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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