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珩心里生出几分厌恶来,后宫的女子心思诡异,想法也多有偏激,这个北齐郡主大约是因为在南国受到冷遇无处宣泄,所以才把他恨上了。
原来还以为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顾妍华恨的心如刀绞,此刻仇人就在面前,她却无能为自己报仇。
南景珩拂袖而去,顾妍华伸手毫不犹豫地抹去腮边的一滴泪珠,眼里露出狠戾的光芒。
第二天,顾妍华倚在门口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能看到都除了四四方方的宫墙,便只有腐朽的门窗。才进来短短两日,顾妍华感觉自己也像床榻上带着霉味的被子一般,发霉腐败。
芸香这次并没有送膳食过来,是派了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宫女。
冷宫有十来处院落,大多都是几个人一个院子,外头上了锁,只留一个玉盘大小的小门方便宫女太监送膳食。顾妍华身份特殊,前门虽然上了锁,角门上却留着,只是顾妍华不能出去,外头的人可以进来。
膳食与昨日无异,那宫女站在一旁伺候顾妍华用膳后才收拾了离开。
宫女走后,顾妍华从房间里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又将窗门敞开。而然高高的墙壁将温暖的阳光隔绝,只依稀可见半空之中骄阳烈日,却是犹如冷月一般毫无暖意。
晌午时分,角门再次打开,来了三四个人的样子,两个太监抬着屏风将她隔开,又将金线绑在手腕上。
不用说,应该是太医来诊脉了。
顾妍华不解合意,只得任意他们摆布。
太医走后,芸香手里提着食盒走进院子里,见顾妍华只顾看着天空并不理人,含了几分淡薄的笑道:“皇后若是一直这么看下去也不见得能飞出去。”
顾妍华剜了芸香一眼,并不理会。
芸香知道顾妍华是疑心昨夜红嬷嬷处置北齐宫女是她告的状,心里记恨着。
芸香也不为自己辩白,嗓音冷清,玉珠落盘般掷地有声:“奴婢本姓王,是太后娘娘母家家生子,家父王侃从五品知府,姑母王红,后宫宫女掌事,奴婢王芸香冷宫主事。”
顾妍华将芸香的话放在心里细细揣摩,突然变了脸色,霍然站起身来,盯着芸香的脸,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芸香知道顾妍华将她的话听明白了,面含微笑:“正如娘娘听到的,奴婢是那位位高权重红嬷嬷的亲侄女。”
顾妍华冷冷的笑了几声,转身进屋反手将房门紧闭。
芸香见状,也不气馁,将食盒放在房门口,高声道:“皇后娘娘,奴婢奉命送了些时新水果给您。”
顾妍华的心里如有五味杂陈,进南国后宫不过三日,然她的心境却早已不是那个娇憨天真的少女。
后宫,果然是教会所有女人成长最好的地方。
良久,顾妍华才打开门,引来的是一道带着些许期待,些许兴奋的目光。
“我说过,我是皇后,把地上的东西扔出去!重新换来。”顾妍华神色据厉,嗓音中蕴含了不容置疑的味道,将一个不屈不饶的皇后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芸香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喜悦,俯下身去将食盒拿了起来默默地道了一声:“是。”便离去。
顾妍华犹不解气,朝芸香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方才进屋。
芸香出门时脸色不大好看,一老嬷嬷上前问:“姑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和谁生气?”
芸香甩了手帕,怒气冲冲地道:“你说为谁,都关在冷宫里来了还摆皇后架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说完,将食盒塞给老嬷嬷,赌气走了。
晚膳和水果芸香是大半夜才给顾妍华送了去,出来时,芸香的脸色更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还是那个小宫女给顾妍华送膳食,之后便是太医请脉。顾妍华一直觉得奇怪,她自幼身体康健,为何每日太医都要来探脉?
当日晚间,顾妍华便将心里的疑惑告诉芸香。
芸香揣测半日也猜不透太后的用意,问道:“陛下可曾临幸过您?又或者是说了什么让太后娘娘疑心的话来?”
顾妍华只觉芸香的话仿佛是一双藏在暗处的黑手,蓦然扼住了咽喉。
那日两人不和都是迷惑藏在这冷宫暗处的眼睛,芸香与红嬷嬷虽是至亲,但二人却早已势同水火。
芸香想要离开这个噬人阴冷的冷宫,然冷宫中的女人不是疯了便是先帝妃嫔,有太后在,这些先帝妃嫔再无出头之日。唯一当今天子的皇后,她出身与别的妃嫔不同,是北齐与南国交好的象征。
顾妍华在南国的深宫之中仿佛是御花园中微不足道的绿叶,随意的一只手便可折下来。她要活着,不受人摆布好好的活着,除了芸香她别无选择。
第5章 深计
二人见面都在夜深人静,芸香小心谨慎从来都是在顾妍华熄了灯之后才进门。
虽然看不见顾妍华的面色如何,但顾妍华的犹豫让芸香起了一丝疑惑。
“没有。”
顾妍华竭力掩饰内心的还未愈合的伤再次被撕裂开来,尽量用最平淡不过的嗓音回答。
那晚顾妍华明明看到皇帝毫无生机躺在棺材里,国丧乃是天下大事,但这几日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来往冷宫的宫人太医也无一人穿孝服。
来南国的路上便已将南国皇室亲眷打听清楚。
王太后并非南国惠帝嫡后,乃妃嫔出身,惠帝嫡出育有两子三女,除文帝外均夭折。王太后虽成为继后,但文帝却深受惠帝喜爱封为太子,王太后育有一子一女,睿亲王南景珩娶王太后亲侄女王佳懿,传言这位王爷是个闲散惯的人,从不理会朝政。长公主焦琴尚且年幼,还未出嫁。
另外,惠帝其她妃嫔育下三位王子,但都年纪尚小还未封王。王太后杀伐果决,先帝妃嫔囚于太妃殿,诸位皇子养在格尔齐行宫,非召不得入京。
文帝无子,帝王之位应该落在惠帝的皇子王爷身上,但王太后却迟迟不肯将文帝驾崩的事情诏告天下。
心突然微微一沉,当初以为只是为了顾全皇帝颜面,但芸香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顾妍华警醒。后背不禁一凉,仿佛是寒冰紧贴在背后,五脏六腑都冻结凝固。
睿亲王无心帝王之位,别位皇子有亲母在世,除了自己的亲孙子还有谁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呢?
顾妍华忍不住用颤抖的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便是了,皇帝未能宠幸她,但此事却无人知晓。等到确定她生下皇子,不,哪怕是生下一个女儿,王太后也定会扭转乾坤。
好狠毒的算计,好歹毒的夺帝之心!
顾妍华深冷一笑,眸底蓄起冷冽犀凌的寒光,她的一生,她的孩子都不过是王太后驾驭着南国江山的踏脚石罢了!
窗外,风声簌簌,窗纸沙沙作响,那呼呼的风声正如那几个死去宫女被按在凳子上临行前的一刻。
“芸香,夜已深,早些回去休息。”顾妍华的声音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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