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哞!吃饭了!”老太太带着老花镜,一丝不苟的把面拌匀,把姜末葱白统统剥离开来。
道地的炸酱面,是欣芮心里,家的味道。
记忆中姥姥会用一个陶盆,盛上面粉,加水和鸡蛋和成面团,在案板上,擀面杖滚来滚去,面团就被擀成一个大大圆圆的面皮子,面皮子再折成几折,用刀切成细细的面条。
炸酱要提前一天洗酱澥酱,看似简单,却极费心力。炸的时候,先用冷油将洗净的红皮花生米入锅,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之后盛起,再把葱白和姜末炸好捞出,因为常年茹素,姥姥会把豆皮煸炒紧致,带着焦香,随后下酱,等酱快熬好、热气最足的时候,投入炸好的花生米,葱白和姜末,香气四溢,也不会被烂掉的葱影响口感。
摘了架在姥姥鼻梁上的老花镜,欣芮眼眶微红,“您没必要这样。”
老太太坐定,把蔬菜汤推到欣芮面前,“哞哞,怎么还不带小纪来认认家门?”
欣芮狼吞虎咽,口齿不清的回答,“他出国了。”
“哦?”老太太放下碗筷,大有一副长谈的架势。
欣芮反应迅捷,风卷残云,“姥姥,还想再吃一碗,太香了!”鼓着腮帮子费力咀嚼。
老太太放下碗筷,目光凛凛,拢起鬓角的耳发,“那你接下来准备去英城吗?”
“不,是去山城。”
欣芮习惯性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豆奶,狠狠的喝上两口,缓解口中的干涩,饱腹感瞬间涌上来。
老太太细细嚼着黄豆芽的根部,在欣芮的陪伴下,不觉多吃了几口,她喝了口热茶,“你总是不愿意待在你应该呆的地方。你还这么高的时候。”
老太太的手比在自己的腰部,“我一转身你会发现你偷偷溜出门去,有时还会藏在衣柜里,有的时候回头一看,就发现你不是5岁,而是25岁。做长辈的原来只能追在孩子背后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跑的太快,领先太多,我不想看不到你的下一个动作。”
欣芮眼中波澜不兴,“有时候,要获得我最想要的战果,就必须做我最不想做的一切。”
老太太用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你打算好了就去吧,什么时候走?”
“一个星期以后我们一起离开。”
老太太婉拒,“我一个人自在惯了。更何况,这儿有我的羁绊。”
额间上的银丝就着百叶窗的光,影影绰绰,“我支持你的选择,只不过,哞哞,你还打算躲望潮多久?”
她望着这个把自己抚养成人的女人,仿佛时光并未在这个老人身上留下多少印记,天然一段风骨,全在眉梢,平生万种光华,悉堆眼角。轻抚茶盏,温润的唇感让她惬意的像个孩子。
“姥姥,我心中自有安排。”欣芮双手覆在她的胳膊上,安抚片刻。
老太太不经意间把把手抽出,拍着欣芮的肩膀:“哞哞,给你给你套两床被子,带到山城。那儿恒雨少日,最是潮湿不过了,你得注意身体。”
欣芮眼圈微红,沉默不语。
老太太敛去不安,转去客厅追剧,80岁的老人始终保持着90斤的体重,虽然步子缓慢却依旧优雅,半点不带迈着外八步的老人样。
欣芮料理好家务,把粒粒饱满的葡萄端到姥姥面前,去山城的事情需要慢慢计较。
像橘猫一样缩成一团,直打瞌睡的老太太甚是可爱,欣芮蹑手蹑脚的给老太太盖上薄毯。
—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
夸张的铃声嗷嗷嚎叫,欣芮飞奔到卧室。
是那位跟她一起光腚长大,霸道总裁附上身,给里给气的男闺蜜——色。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啊!”
欣芮哭笑不得,踱步到阳台上,迟迟不肯出声。
“哞哞,你怎么了?”电话那端的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正准备晚上联系你呢,一个星期后我到山城……”欣芮有些心绪不宁。
“我知道,杨易已经告诉我了,准备什么时候来?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没?我在大学城那边有套房子,正好离学校也近,你来读书刚刚好。”那边的男人生怕李欣芮凭空消失似的,念念叨叨的安排着。
“社会我色哥,人娇还显阔!只有一个要求:布满爬山虎的老房子。”
色一脸蒙圈,“你个二百五,有爬山虎的房子里面都有老鼠,蟑螂,各种动物,指不定还有蛇呢,好吓人的说。再说了,你不跟我住一起合适吗,我想着天天吃你做的老婆饼呢!”
欣芮忍不住把电话拿开离自己一米远,淡定的打断电话那边叽叽喳喳,唐僧般的啰嗦,“见面细聊。”
日去西山,老太太听到欣芮纵情大笑的声音,安下心来,端着果盘到阳台上,就着淡淡的幽香,跟欣芮一人一个躺椅闲适的聊起天来。
纪锋登机的那一霎那,用尽最后力气回望身后的人群,生怕拽不住一丝一毫的联系。
穿过云层,在高空俯视,他凭着袭上心来的暗喜和恐惧知道她在哪里,正躺在椅背与捧脸一笑的老人对话。她的衣服和态度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外貌也没有吴音音那样明星般的精雕细琢,可是他总能从一群人里找到她的踪迹。
他宁愿心理失衡也不愿舍弃她的笑容,她的心里可曾为自己留下丝毫的空缝?
☆、安闲
翌日,祖孙相携,去闻名遐迩的悬心寺上香。
快乐的亲近总是一点即燃,拥堵的人群,鼓噪的杂音,丝毫不会减弱游玩的乐趣。现代的陵城,聚光灯只追逐那些自然造就的美景与人类经济所衍生的富足之上,而潜心苦修的人是不会出现在主流媒体之中的,他们远离乡里,脚行天下,淡泊人生,脱情捐累,只为了心中的信仰。
悬心寺与连云观被誉为“玉屏双碧”,乃是清末民初所建的佛道兼济的清修之所。坐落于舞安镇一山坳中,四面蜿蜒环山,山门前有放生水库,环境清幽,为寂静修行之处。寺院依傍山势,建筑初具规模,一砖一瓦皆是信众们从山下搬运而来。寺院建筑大体是以古朴灰色为主,青砖灰瓦,没有绚丽的色彩,沉稳庄重,为修行而建。
老太太虽然身子强健,但长达一小时的山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两人在卧佛石雕处休憩,欣芮手执折扇为她带来一丝凉风,。
“哞哞?”老太太突然神色凝重。
欣芮手中并未减轻力道,静待着姥姥的下一句话。
老太太抬头望着巍峨的浮屠,“百年以后,你就在这儿给我立个牌位。”
欣芮别过头看满山的苍柏,末了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得了这句话后,姥姥心满意足,拉着她健步如飞。
终于登顶,欣芮并不是举着相机,透过尽头居高临下的观察与揣测来往的修行者,她敛下戾气,与他们交谈心得,分享见闻,随后心无旁骛的俯身跪拜。
老太太一心热衷广结佛缘,穿过层层殿门,拜了紫玉雕的观音之后,遇到住持悬清,静下心来前去听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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