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欣芮来到一家礼品店。
“他妈不正经。”纯良的小伙伴第一次在欣芮面前流露出嫌恶的眼神。
欣芮一眼就看到了,隔着玻璃窗,定定的望向指南针的男孩,及膝的暗红色T恤包裹着他瘦削的身形,卡其色的裤子有几处油渍,膝盖上也烂了几个破洞,就那么远远的望着,仿佛这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样。
“他长得真好。”欣芮跟小胖纸咬耳朵。
那个夏天,欣芮遇到了青草味的草莓少年,那么的孤傲,有那么的让人垂涎欲滴。
“桑玠,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之间有永远不能跨越的鸿沟。”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
阿斯伯格综合征(AS)属于孤独症谱系障碍(ASD)或广泛性发育障碍(PDD),具有与孤独症同样的社会交往障碍,局限的兴趣和重复、刻板的活动方式。在分类上与孤独症同属于孤独症谱系障碍或广泛性发育障碍,但又不同于孤独症,与孤独症的区别在于此病没有明显的语言和智能障碍。
☆、晏温
“是么?”他的眼波流转着不甘,好似料峭三月湖面上的薄冰,岸边暖风拂柳,湖底却汹涌着凛冽,杯璧上的红珠被他摇的烨烨生姿,“欣芮?”
欣芮抽抽鼻子,舔着指尖的酸梅粉,还没吃够桑玠炸的酥肉,焦香酥脆,挂浆的时候还亲手将焙干的芝麻和花椒研磨成粉拌在一起,最后再沾着酸梅粉送入口中,酸甜适中,很是开胃,“恩?”
“要是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欺负的哭不出来~”
桑玠的嗓音微翘,带着点无理取闹。
欣芮把酥肉喂入他的口中,“为什么不回你的住处?”
“嫌她脏。”桑玠吮着她的指尖,不肯松口。
隔着桌子,欣芮另一只手点向他的腋窝,桑玠的舌尖痒的发颤,夹着胳膊缩成一团,“他想用吴音音试探,不是存心恶心我吗?”
烛光摇曳,欣芮看不清他的神色,“这就是谢氏的人,在繁华喧闹的街景上走走停停,他们养成成群结队的习惯,从来不慌不忙,寄生在嘈杂慌乱的人群身上却似乎旁若无人,似乎没有快乐,没有忧伤,也全无好奇之心。只知道走路,却看不出他们的目的地在哪,这边走走,那边逛逛,他们孤零零的站在人群当中,却从来都不感到孤独。或许,对你的试探是他唯一的希望,不若他的一生就是张望着远处,空空等待,终老。”
“你呢,你是害怕日后我会见到你凋残的容颜,还是怕自己变得琐碎让我躲闪?”桑玠在桌上捏紧她的手指,只有在今天,才敢确定她不会骗他。
欣芮凝起神色,“我想过和你安稳度日,但也只能到想想为止了。”
适才的旖旎被她的话消磨的没有半点狠迹,桑玠借着醉意与她对峙,“你不应该把拳拳恨意看成是生活唯一的奔头。”
“桑玠,我这人天生凉薄,不爱冒险,所以我们……”
急促的铃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喂,爸。”
从气管憋闷而出的气息,早已不成语调,“我快不行了。”
欣芮扬长而去,桑玠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角。
“我送你,节省时间。”两人步履匆匆,绝尘而去。
向晚的夜色,粗粝平坦的柏油马路上交驳着两人的脚步声,欣芮抖瑟着把钥匙插入锁孔当中,直驱而入,浑身燥红的老张头晕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在沙发上挣扎。
“爸,我叫了救护车,速效救心丸,吃了吗?”欣芮满头大汗,翻找着药瓶。
桑玠看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突然按住欣芮,“叔叔,你是不是被鱼刺卡着了?”
老张头面红耳赤,赶紧点头。
欣芮手头一僵,桑玠架起老张头登上呼啸而来的救护车。
老张头又作了喉镜检查方才取出,浑身疲软。
“不要相信大口吞饭,吞馒头能把鱼刺咽进肚子里,无论怎么吞,鱼刺只会扎在更深的皮肉里,相信我,扎得越深,痛得越深。”医生语重心长的冲着欣芮交代。
“是。谢谢您。”
老张头哑着嗓子咳嗽,“喝水也不能让鱼刺吐出来吗?”
“鱼会游泳,鱼刺可不会。”医生冲老张头开玩笑。
原来是虚惊一场,看着形单影只的老张头,欣芮于心不忍,“桑玠,你先回。”
他看着转眼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欣芮,不动如山。
老张头护着嗓子哼哼唧唧,无视僵持的两人,“我就知道没人在乎我,一个糟老头儿算什么。”
“张叔叔,扎心了啊,走吧。”桑玠左手牵着欣芮,右手揽着老张头,一起离开医院。
欣芮在桌前收拾残局,桑玠跟老张头对弈。
“为什么她叫您爸爸?”桑玠解开衣扣,问老张头其中的缘故。
老张头口中嚼着川贝糖,“一言难尽。”
“别说来日方长,我有时间,您慢慢说。”桑玠仰卧在沙发,舒展着四肢。
“淑敏是欣芮的母亲。我们是那个年代复考的第一批大学生,9月的山城,日头把云彩荣化成熔浆了,每次外出都要冒着炙烤流泪的危险。
那个时候的制冷设备很不完善,大家撒欢似的躲到江边的防空洞那儿乘凉,我们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椅子,安置在浅水区。”
陷入回忆的老张头一脸沉醉,“她就那样闯入我们的视野,穿着白色的确良半袖,配着高腰的红裙子,登着塑料凉鞋在水里歇凉。
遇到她的时候我很小心,以为她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不过是一袭红裙,让我误以为是火焰。
那时候大家伙都穷,我的手里比别人多一样宝贝——学校唯一的一台胶片相机。于是大事小情,新闻资料都是找我来拍照的。这门手艺还是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我跑去作学徒学的。
姑娘哪有不爱俏的,她带朋友玩的时候就来求我帮她拍照,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拍她了,那一天在公园里,我多想把所有的胶卷用完,铭记好这一刻。
后来,我们回到学校的暗房里,我倒上药水让胶片一点一点的显影,等待的时候我们拘谨的聊天,东一句西一句的,后来当凝视着她的双眸的时候,我牵住了她的手,可她却逃走了。”
老张头一脸怅然,捧着茶杯不肯松手。
“桑玠,你的房间收拾好了,早点休息。”
“不管活到什么岁数,总有太多烦恼、思索与迷惘,要是真的安于现状,这一生就该寿终安葬。”老张头裹着自己的羽绒服上楼安寝,无视小两口的撕扯不休。
戛然而止的故事让桑玠百爪挠心,欣芮用尽力气拉他起身,兴味正浓的他想要从她眼中攫取些什么。
桑玠长腿一伸,把她绊倒在怀,她的颧骨磕在他的肩窝深处。
手指在她颈间逡巡,在她准备肘击其胸的时候,桑玠托起她的脸颊,“你不是你妈,我也不是他。超脱轮回的无常,也许需要寻到运转往复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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