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燃这才知道,原来在他们演戏之前,言淮早就做好了交手的准备,还安排了人在暗中时刻准备。
这个人,从来做事滴水不漏,行一步之前,必定计划好接下来十步应该怎么走。
言淮却在这时望过来。
“在发什么呆?”
他低声问。
“我在想,在清迈佛寺许的那个愿望。”
时燃回过神来,笑着道。
眼前是一段架在溪面上的石桥,栏杆极低,稍有不慎就会落水。言淮极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悄无声息地让她朝中间靠近些。
“说来听听。”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时燃声音里带了笑意。
“是不是很简单?”
言淮忍俊不禁。
“是很简单,但大部分人追求的,也不过是这两件事——愿得有情人白首,一生无忧。”
时燃打趣地说,“可我现在觉得,拜佛还不如拜你,你比佛祖还神通,简直无所不能。”
言淮轻扬眉,“在你心里,我有那么厉害?”
“难道你不想成为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他顿时一本正经地颔首,“想,当然想了。从接触你的那天开始,我就计划着让自己一天天变得厉害起来,能更好的保护你。如果现在能够达到这个预期,当然是再好不过。”
时燃笑了笑,声音却渐渐软下来。
“其实本来不该把你扯进这件事的。”她沉吟道,“我和林沉澜关系好,所以林棠波从来都看我不顺。但你不一样,你和林家没有任何牵扯,却因为我卷进这场争斗,甚至还不惜把戏楼都给围了。他那么跋扈骄横的人,心里肯定记恨上了。”
言淮无所谓地笑笑,“没有这件事情,林棠波对我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搅黄了他不少买卖,别忘了陈留声那件事,对他来说,损失不小。”
时燃想帮林沉澜的心思,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曾听她说过,林沉澜在她小时候被排挤时,帮过不少忙。如今他和时燃在一起,时燃承的这份情,自然由两个人一起来还。
所以他才会如此配合地演了一出戏——
早在林棠波下到一楼之前,他们就已经默契地想到了一处,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先激怒林棠波,好让他的注意力放在争吵上,后面再温言安抚几句。
如此一来,林棠波自然不会把账单失踪的事情联想到他们两人身上。
而且,就算后来林棠波回过味来,他们也已离开了,言淮的身份摆在那里,谅他也不敢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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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沉澜的住处叫留园,是林宅最具年代感的一处旧园。
他们来到留园的时候,就见到小小的拱门前,站着两个衣着板正的保镖。两人大概是认识时燃,齐声喊了句“时小姐”,没有任何盘问就让两人通行入内。
但要是换做其他人,显然不会如此顺利。
时燃很奇怪,谁会在自己家里如此防备?
言淮倒是了然,林家二子的内斗,只怕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阶段。
一进去,看到里面的光景,他忽然勾起一丝笑意。
“他倒是悠闲。”
时燃顺着看过去,也笑起来。
“还真是。”
林沉澜正在园内的四角小凉亭里,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报。他这幅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桩人命大事。
听到仆人忙不迭招呼的说话声,他才从报纸上抬起眼睛,待看清来人面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笑笑。
“你们两口子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说着招来仆人,换了一壶新茶。
“门口那两门神,怎么回事?”
陶制茶壶座在风炉上,如火如荼地煮出醇浓的香气。青玉瓷的小茶盏烧制的精致可爱,时燃拿起一个在手心把玩,问到正题上。
林沉澜淡淡道:“我那位亲爱的二哥最近小动作太多,我怕他胆子太膨胀,对我动手脚,所以先把自个圈起来,省的到时候被动挨打。”
他顾全自己的最后一丝面子,故意说的自嘲,却没有料到,这里还有一个洞若观火的人。
因为太了解情况,所以分外耿直。
言淮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伪装:“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了。林棠波是不是已经把你的权利架空了?”
否则,怎么外面发生这么多事情,他却恍然未觉?
林沉澜淡淡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半晌斟酌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们今天在戏楼见到了小易。”时燃解释,“只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快没气了。”
林沉澜听到这个消息,唇角竟勾起一丝讥笑。
“兔死狗烹,他还真是舍得。”
这个“他”,自然指的林棠波。
时燃蹙起眉,“别净说这些有的没的,在我们面前,你还不赶紧交底?林棠波说他偷了东西,你们三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沉澜没说话。
言淮却忽然问:“你最近被你二哥逼得这么紧,是不是小易暗中做的手脚?我听说你名单上那几个本来已经谈好的大客户都变了卦,这件事,他应该‘功不可没’。”
时燃捏住茶点,正往嘴边送,一听这话,手顿在半空中。
“你是说,小易是林棠波那边的奸细?”
眼看被他俩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林沉澜这时才苦笑一声,“言老板消息真灵通,连林家的事情都瞒不过你。”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们也不是外人。小易呢,确实是我二哥的人,他身份暴露后,我本来想亲自处理他,以绝后患。只可惜当初对他太过信任,这么多年来,他手里掌握的信息已经涉及我的核心机密,即便是除掉他,那些生意也会受影响。”
他似乎在懊悔,但不知是在懊悔当初识人不清,还是在懊悔没有及时处理掉小易。
“其实你手下留情也未必没有好报。”
时燃拍掉手上的糕点渣,拿出那份账单,因为被藏在衣袖里,所以显得皱皱巴巴的。
“这是小易让我交给你的,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你当时没有忍心对他下杀手,所以心里对你还是存了一份情义的。”
这份账单,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沉澜浏览那份沾了血迹的账单时,言淮正好看到时燃嘴角上站着的糕点碎末。他蹙起眉,伸出手指轻轻揩去那些碎末。
“都这么大了,吃点留点的习惯还是没改。”
时燃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嘴角:“这回没了吧?”
言淮低声嗯了一声,喝了一杯茶,将眼底那丝笑意掩下。过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将那些盛着茶点的瓷碟,朝她那边推了推。
时燃看在眼里,不由得暗中一笑。
这人嘴上虽然责备,其实一向宠她宠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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