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招险棋,走的当真巧妙。
“其实开始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言淮居然会真的出手帮林沉澜,也没有想到,他这些年,居然暗中在林家的下线布置了这么多手脚。”林棠波眼神暗了暗,自顾自说,“后来我才想通了这个关节——因为你。林沉澜这些年很照拂你,言淮那样骄傲的人,自然不会让一个女人去还这份恩情,所以,他一定会出手帮林沉澜。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只要你在我手里,言淮不会不听。”
他说的,同样是时燃所担心的。
自己在言淮心中的重要性,没有人比她再清楚。言淮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更别说放弃林沉澜转而培植林棠波。
毕竟对于林家之外的人来说,这两人之间谁做林家下一任家主,似乎没有太多区别。
她想通所有关节,整个人也越来越清醒,可心中的忧虑也更重。言淮势必会妥协,可妥协之后呢?林棠波可不是善茬,他完全就是农夫与蛇故事里的那条蛇。
很快,她担心的事情就有了定论。
林棠波撩起帘子,去在船尾接电话。帘子撩起来的瞬间,她看到外面已经是黄昏天色,也就说,她昏迷了足足一个下午。
不敢去想外面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更不敢去想言淮的反应。
但有人偏偏要让她心神难安,举着电话重新走进来,并朝旁边的手下示意,将时燃的嘴封上。
随后,他在手机上轻轻一点。
电话开了外放,所有对话即刻被清晰放大。
时燃手脚冰凉地被束缚在椅子上,在周遭死寂灰尘的环境里,就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正在回应林棠波的要求。
短短一个下午,他的嗓子却像经历了巨大变故一般,干涸如一口枯井,低沉迷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喑哑晦涩。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要你在明天老爷子宣布前找他表态。”林棠波一字一句道,“至于林沉澜,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等待的时间很短,短到耳朵根本分辨不出。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字字沉凝,不容置疑。
“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这句话包含太多层面。
林棠波眉心微微皱起,对于言淮这种如同施舍的语气很不满意,但言淮能点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林棠波在心里暗中松了口气,一向桀骜如他,竟少见的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时燃却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所有天光渐渐远去。
猜到言淮一定会因她而妥协,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她却史无前例地感到难过悲哀。
这一刻,她终于懂得林棠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强大而骄傲的男人,因为她,终于有了最可怕的弱点。甚至,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那些不平等的条件妥协。
言淮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你也要明白,如果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不止你,我要整个林家遭殃。”
林棠波见他二话不说如此配合,也不去计较语气这种小细节,心情不错地笑起来。
“放心,只要我们合作愉快,我保证时小姐这一趟只是来旅了个游。”
那头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林棠波在挂断电话前,忽然说了一句,“哦对了,她就在我面前,要不要说几句话?也算是…我的诚意。”
言淮这次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可以从话筒里听到他沉沉吁出的一口气。
这个小细节,蕴藏着的担忧、愧疚、心疼、愠怒……万千情绪尽在其中。
时燃只觉眼眶一热,视线渐渐被泪意模糊。
她不知道,只差几分钟,他那通电话就可以阻止她上船。
也不知道,他在那端,眼中也蓄起酸涩。
更不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揪心。
一室沉默的寂静。
良久良久,他终于重新开口,隔着电话,一字一句,像磐石般庄重的承诺,也像逾越生命的血色宣言。
他说:
“等我接你。”
☆、第六十一颗药
林棠波并不打算给他们交流的机会,言淮这句话话音落定,他即刻就切断了联络。
时燃从未有过这样不顾形象,近乎疯狂偏执地叫喊,可惜嘴巴因为被封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她转而想要挣脱绳索,动作幅度大到额头都险些撞上面前的桌角。
而她眼中喷出的淬火,像毒刺一样根根雪亮,全部飞扑向林棠波面门。
林棠波好笑又冷漠地看她如濒死的鱼一样挣扎,语调讥讽:
“你以为我会傻到让你们有机会交流?”
她不甘心,蓄了半晌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在心里不住地摇头。
不。
不是的。
她不是傻到妄图报位置。
她只是想和之前的很多很多次一样,告诉他,她信他。
她会好好的,等他来接。
就像当初在罗布泊的小木屋,在利雅得宴会大厅,在波斯湾的无人海岛,在每一次他倾尽全力守护她的时刻。
林沉澜却像是失去了兴致,大手一挥,负责看护她的那名手下立刻将她腿上与椅子绑在一起的绳索解开,又打开身后舱窖的暗门,将她整个人扔了进去。
头部狠狠撞上木板,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听到舱窖里瞬间没了声音,林棠波快步走过来察看,就见时燃紧紧闭着眼睛,昏迷中的表情格外痛苦,左额有一道明显的淤青。
他看着那道淤青,紧紧皱眉,忽然厉声呵斥手下:“使这么大劲儿干什么?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言淮交易?”
手下立刻垂首表示知错,林棠波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没再作声,啪的一声合上暗门,转身出了船舱。
时燃所在的这艘船在湖面上漂泊了半日,林宅里却依旧波澜未起,一派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也仅仅是大部分人眼中的表象。
天色将暮,湖心岛的演出即将开场,男席也已散了大半,大部分客人都上了岛,宅子里倒显得安静许多。因此,当一群着装统一的黑衣人,堂而皇之穿过正厅,进入林家祠堂时,林宅保镖的阻拦就显得无力了许多。
林家祠堂是园子里唯一一处保存完整的古迹,祠堂外面的围墙相当有年头,据说是林家先祖不希望家族的财气被湖水带走,所以才砌的此墙。
这样高大森严的围墙,将所有光线遮了大半,祠堂里因此显得暗沉许多。
屋顶一盏昏黄的灯在地摊上投下浅淡光晕,两侧香炉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白烟如雾缭绕,正中间摆放着林氏各位先祖的牌位。
林镜堂跪在排位前,手中捻着一串摩挲地相当光滑的佛珠,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老管家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躬身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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