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趟来,恰好赶上秋辞堂这边“赌蛐蛐”。
所谓的赌蛐蛐就是把几十只好坏混杂的蛐蛐,各自单独装在小匣子里,外头再罩上一层小竹篓,然后一一摆在架子上,来客看不到里头的蛐蛐是个啥样,只能听到无数蛐蛐的叫声。
要想拿到蛐蛐?简单,直接拿银子砸。
这可真的拿真金白银砸,来客要站在八尺外的地方,拿银子或者金子砸竹篓,若是打落了,这只蛐蛐便算到手了。
所以,这不光要准头,还得看银子的重量。
王淰之一见这架势就兴奋的不行,一面让小厮把他带来的金银细软全掏出来,一面拉着荀司韶道:“四哥你看我,带什么大将军啊,我直接现砸一个!说不定能撞上个赢过你那土豪金的。”
“切,”荀司韶轻哼一声,“你当这东西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当然没想过,”秋辞堂这招虽然明摆着要钱,吃相却不算太难看,这几十只里,必有一只极品,“我要把这儿的蛐蛐,全给砸下来!”
“噢,你当旁的人,都是死人?不跟你抢?”
“嗨呀!这不是有四哥你镇场嘛?谁敢跟我们抢!”
荀司韶:“……”
王淰之砸了几百两银子,准头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旁边的人也的确看到荀司韶出现,纷纷退让,给他们三个人包场,秋辞党也乐得王家这少爷一掷千金。
满院子就听得蛐蛐混在一起的叫声,吵吵嚷嚷的。几十只蛐蛐,以王淰之的准头,也不知要砸到什么时候才到个头,不光荀司韶听得心烦,甄从容也渐渐皱眉,只觉得耳根子难受。
更何况这地方本就牛鬼蛇神鱼龙混杂,其中夹杂着不少喜癖特异者,荀王二人身份特殊,常人多看几眼都恐被二人暗卫盯上,便只得把那好奇也好心怀鬼胎也好的各异目光,往甄从容身上扫。
“走。”甄从容抿着唇,半天只吐出一个字。
“走什么走!等小爷我把这上头的蛐蛐全搞下来!”王淰之被此时的气氛,激得忘乎所以
甄从容于是盯着荀司韶,“我要离开这里。”
荀司韶反倒笑了,想到她刚才拿出来把玩的暗器,心血来潮想试探一番,遂说道:“爷亲自带你出来玩,你要先走,不给我们荀家面子?王小六是爷的朋友,自然也不能丢下他……不如这样,你替王小六把这架子上的蛐蛐,全都给打下来吧。”
第8章 出手
话音刚落,最兴奋的就属王淰之,他不清楚甄从容的底细自然不知道她身手了得,只当荀司韶有心要让她出丑,就跟他们一帮“狐朋狗友”常做的恶作剧找乐子般,一时兴致高昂,拍掌起哄。
他也不是光看得,荀司韶一发话,立马十分配合地直接把一大把金银细软倒在一旁的案上,在、琅琊郡富甲一方的百年世家王家六少爷,拍着胸豪气冲天:“砸,随便砸,给小爷我把这一摞蛐蛐,全砸下来,钱小爷我有的是!”
他的声音引来周围一众看热闹的人,顺着他的视线打量甄从容。
一开始大伙儿注意力都在那蛐蛐上,后来王淰之带着荀司韶来,大张旗鼓地要当霸下这一架子蛐蛐,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盯着他们闹腾。
现在王淰之一下子就把话题带到了甄从容身上,之前不看不知道,这会儿冷不防一看,才发现今天荀家的小霸王和王家这六少爷身边,还带了个脸黑得发亮的少年。
看衣着不似下人,可但凡金陵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儿郎弄成这副模样,黑成“他”这样的皮肤,也就只有粗使的奴役才会如此。
金陵素来以白为美,这下就更显得甄从容这般长相的突兀来。
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少年”是什么身份。
本以为甄从容会被拒绝,连无赖的回应都准备好了的荀司韶,一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波澜的双眼,平静道:“好,你说的。”
她不等荀司韶回应,转头瞥了眼王淰之丢在一旁的金银锭子,皱了皱眉,抬眼问他:“有铜钱么?”
“什么东西?铜,铜钱?”王淰之被问愣了。
他出门怎么可能带那玩意儿?光带银子还嫌占地方!
“那玩意儿我都快几百年没碰了,再说铜钱那点重量,哪里打得动!怎么?你还心疼上这点钱来?”王淰之嗤之以鼻,轻笑一声:“小家子气!放心,随便砸,小爷我有的是钱。”
甄从容根本不接他的话,只继续道:“有铜钱吗?”
荀司韶倒是难得没再出言讽刺她,横了横下巴,示意身后的听风把铜钱找出来给她。
听风也是刚回来待命,前头得了教训,那跑了大半个城买来的灌汤包子还丢在马车上,他累出一身汗。所以现在是老实得不行,让干嘛就干嘛,绝不多言一句,连眼睛都不多瞄甄从容一眼,掏了钱袋垂首递上。
后者接过钱袋子,慢吞吞地从里头拣出几枚铜钱,搁在手里拈了拈,似是在掂量。荀司韶瞥了她的手一眼,注意到她此时的动作,就跟之前马车里捏着那枚暗器如出一撤。他唇角微抿,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开始变得专注起来。
“咳!你倒是快点儿啊!”王淰之等不及,催起了人。
不过他原本就是急性子,看着甄从容光是盯着架子就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是你自个儿要的铜钱,若一个都砸不中丢了我们的脸,你就等着……”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甄从容手一抬,一道铜钱留下的残影飞快地朝着架子射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哐哐哐”接连三声,三只装着蛐蛐的竹篓齐齐落地。
等大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了,却怎么也想不通,这是怎么用一枚铜钱打落三个篓的?
要说是运气好,那也太好了吧?!
王淰之堂目结舌,这动作快得他刚才根本没看清,惊叹还憋在嘴里没喊出来,他身边的甄从容抬手又是一枚铜钱。
这回他瞪大了眼睛刻意盯着,才勉强让他看清楚了些。
原来是那丁点儿大的铜钱打中第一个竹篓后,竹篓猛地往右一倒,撞到了旁边两个,三个竹篓子是一块儿从架子上翻下来的。
全场瞬间便鸦雀无声了,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蛐蛐响彻满院的叫声,和甄从容一抬手,竹篓接连落地的声响。
院子角落,一名少年漠然地站着,他冷眼旁观了整个经过,视线最后落在甄从容身上,原本漠不关心的眼底逐渐浮现探究和警惕。
“这少女是什么人?”他询问旁边的谋士。
“少女?”谋士不明所以:“公子爷,这院里全是男人啊……”
“刘叔眼拙了,”少年一笑,抬扇朝着院子中央一点,“那个以铜钱掷竹篓的少年,是女扮男装。”
若是荀司韶回头往这边看,定然能认出这少年身边的随从,就是方才他们狭路相逢打过照面顺亲王府的人。而这名少年便是顺亲王世子的嫡长子——刘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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