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夏院里,对另外一边祖孙俩聊的话一无所知的甄从容,正在面对一个不速之客。
荀芷正满脸拘谨地坐在榻上,念叶和芝兰虽然知道她是荀府的庶出,和甄从容也并无交集,但还是本分地给她上了一壶好茶外加精致的点心果脯。荀芷客气地接过,小心谨慎地道谢:“谢谢两位姐姐了。”
念叶摆摆手,只憨笑不敢说话。芝兰却是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回她:“四姑娘折煞奴婢们了,四姑娘慢用茶,婢子先进去帮我们家姑娘梳妆。”
荀芷安静等着,只捧着茶盏不说话,时不时抬头望望里头,似乎急着见到刚刚去换下学子服的甄从容,忍不住对身边站着的念叶道:“表姑姑还没好吗?”
本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念叶见她如此说,便道:“四姑娘稍等,奴婢去看看我们家姑娘。”
“不用,不用!”荀芷急着拉她,拼命解释:“我不是催表姑姑……”
“四姑娘莫急,奴婢就是去看看芝兰姐姐要不要搭把手。”
荀芷这才放开她点点头,念叶便松了口气,起身离开去里头找甄从容。
恰巧这时候甄从容正好换完了。一身家常的襦裙,有些不适应地迈着尽量收敛的步子,绕过屏风从后头走出。她不练功的时候,穿得也都是窄袖轻便的新式胡服。荀家虽然没人管着她衣食住行,但今日有客来访,在芝兰的提点下,她自己想了想也觉得穿得正式些好。
所以便换了身轻巧的云锦藕色襦裙,料子是宫氏给她挑的,直截了当地说,这颜色不显黑,适合她。她虽然常被宫氏喊去泡池子,但毕竟皮肤底子差,一个多月了效果也不甚明显。
她一出来,荀芷就眼尖地认出甄从容身上那上好的云锦。云锦质地轻巧又薄,这个季节其实已经不太适合了,但宫氏有钱,这般轻薄不耐寒的贵重料子,她硬是叠了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看着梦幻飘渺,美丽极了。
这是宫氏想出来的花样,她自己也极喜欢穿,荀芷常在园子里看到宫氏穿着叠层的云锦绣裙,在一堆丫鬟的簇拥下漫步花丛,仿佛神仙妃子般,美妙绝伦。
她心底十分羡慕,但云锦单匹就极贵重,黄姨娘没有钱,荀二老爷也不会花几百两银子给庶女裁裙子穿。所以荀芷做梦都想着哪天要是能撞见宫氏心情好,说不定能赏她一两件。这样下个月她去参加大长公主的菊花宴时,就能压过荀萱一头了。
如今,她的梦没成真,裙子倒是近在咫尺。
作者有话要说: 宫氏:没错,老娘有的是钱哈哈哈哈哈!
第38章 心思
云锦出自江南, 乃是用杭州独有的一种白蚕吐出的丝,混织在其中。
和蜀锦的浓墨重彩别有不同,云锦颜色清新淡雅,尤其适合年轻的小姑娘。但姑娘家往往都在抽条, 没得几个月, 兴许衣裳便不合身了。云锦受众小,因此也不如蜀锦彩帛一类的大有名气。
不过, 云锦的价格和品质上却丝毫不低, 虽是针对小姑娘的料子,但江南乃富饶之地, 大周又不兴前朝士农工商那一套, 对商人没什么压制,江浙一带有的是大户人家舍得花钱给家里未嫁的女儿裁衣裳。
瞧, 宫氏不就是个好例子?
重工裁制的襦裙,穿在了甄从容身上,能叫人不眼红吗?荀芷看得出神, 她的眼睛恨不得黏在那裙子上头,以至于甄从容已经走到她面前了,都尚未反应过来。
甄从容直觉有些尴尬,她知道裙子贵重,但没想到如此招荀芷眼热,早知如此,她不如换胡服罢了,左右又不出门。
清咳两声, 她主动出声问候,“四侄女对不住,让你久等了。”
荀芷这才回了神,发觉自己刚才的失态,又羞又怯:“表姑姑哪里话,是芷儿不请自来打搅您了才对。”
甄从容无奈,她一个客,借住在荀家,要怎么回复主人家说打搅自己的客套话?只得说::“一个屋檐下住着的,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只是这时候快到晚膳了,你可要留下用?”
她真是随口一问,若是荀芷真要留下来用饭,还得提前给厨房交代一声。毕竟这方面荀老太太管得严,各院有各自的份例。
但荀芷听来却以为甄从容是在提醒她自己要用膳,没什么事的话别打扰了。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还没交代,她有些心急。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荀芷担心刚才自己盯着她裙子看的失礼之举惹甄从容不快,赶紧弥补道:“方才我见表姑姑的裙子,实在是好看,一时看入了迷倒忘了先给表姑姑见礼,是芷儿不是表姑姑别怪罪!”
“你实不必如此拘谨……我虽年长一辈,你我却年龄相差无几,私下做正常交谈便好,否则我也不习惯。”
甄从容见她束手束脚,自己也极为不自在,她虽不想赶荀芷走,却也不想再继续绕着弯子客套下去,心里只希望她尽快说明来意。
荀芷小心点了下头,却还是不说话。甄从容也不好再催她,只能从面前的点心碟子里拿了块绿茶饼用,配着芝兰泡的茶边吃边等她开口。
那绿茶饼做得清香酥脆,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芝麻,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甄从容也不例外,尤其喜欢吃,
辛氏送来的丫鬟灵芊与厨房的人比较熟悉,知道甄从容每日都是这个时辰下学回院子,特地与厨房打过交代,掐好了点每日这个时候提前一炷香的时辰拿过来等着甄从容回来吃。
不得不夸一句不愧是跟着管家的辛氏出来的丫鬟,心思果然缜密周到。
她自己吃了两块,推着碟子让荀芷用,荀芷不好退让,便伸手捏了一块,小心的拿手指掰着吃,还担心饼渣子掉下来。
甄从容便说:“你随意些便好,丫鬟们自会打扫的。”
荀芷闻言,苦涩一笑,慢慢地放下绿茶饼,垂着眼与她道:“表姑姑不知,我非担心饼渣掉地上,而是担心弄脏了我的裙子。您别见笑,我左右也就一两件这么能见人的裙子,若是弄脏了,那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甄从容一阵沉默,再想想刚才她盯着自己裙子看,只觉得更加尴尬。
好在荀芷也不是想嘲讽她的意思,纯粹地哭惨,低着头自顾自继续叹:“有时候,我倒是羡慕甄姐姐你这样独自一人住着,没人管也没人欺负。”
她这话意有所指,甄从容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陈氏对她并不算好,荀芷在嫡母手下过活全靠主母心情好坏。黄姨娘虽得荀丰年宠爱,但白日里荀丰年去了衙门里办事儿,就难免遭殃。一个嫡母想教训妾还不容易?更何况黄姨娘膝下到底还有个儿子,有时候自顾不暇,对荀芷也有照看不周的时候。
上头主子做了什么事,下面的下人难免能知道一些,这一传十十传百的,甄从容的院子里,也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
“人都会有自己的幸事和苦衷吧,我倒是想念边关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甄从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提及边关,有些怀念,她出了会儿神才转头对荀芷淡淡一笑:“你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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