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说那个字!”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我们明儿就回家。”
季羡鱼没有反驳，既然这里的医生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回兴源镇跟外婆度过最后的时间。
女儿不说话，刘大友更不敢吱声了。
但显然，老天总是不如你所愿。
夜里季羡鱼睡得很不安慰，半梦半醒间梦到外婆离开了她，吓得一身冷汗醒来，发现是梦之后着实庆幸，一转身看到外婆满头是汗，脸色潮红。
季羡鱼立即按铃叫护士，刘大友准备给她们安排酒店，外婆听说住院费都交了不想再折腾，就住着，明天直接走，现在看来幸好没离开。
值班护士很快就来，给外婆量了体温，已经高烧四十二度，赶紧输液。
季羡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婆，生怕她会像梦里一样，到了天明时分，刘大友来了，看着女儿一夜之间小脸瘦下一圈，心疼都不行又不敢太过关心怕惹她厌烦。
外婆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医生说是正常反应，肺癌晚期一般都会发烧咳嗽，甚者会咳出血，而且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
但季羡鱼从未发现外婆有何异常，她是在撑着一口气不让孙女担心，现在终于熬不住了。
刘大友轻轻唤了女儿一声：“吃点早饭，保持体力才能继续照顾外婆。”
季羡鱼这才看到他，站起半夜未动的身体脚下一晃又跌回原位，刘大友吓得手上的牛奶差点洒了一地，伸出手又默默缩回去，“外婆还没倒下，你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
“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季羡鱼去卫生间洗漱，在冬日里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许多。
她像完成任务一样，明明感觉吃不下，却往胃里硬塞，刘大友实在看不下去，将她十分钟都没吃完一个小三明治拿走，“别逼自己，想哭就哭出来。”
“我不哭，外婆好好的我哭什么?”
“羡鱼……”
“我和外婆暂时不回去了，可能要继续麻烦你，我们还有点钱，先拿给你，不够的话拜托你垫付一下，我给你写借条，以后会还的。”
刘大友明明喝的是甜豆浆，却觉得嘴里发苦，“一定要跟我分的这么清吗?”
“这是你当年做的选择，不是吗?”季羡鱼淡然的望着他，不喜不悲。
女儿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她，清澈如一汪潭水，可是本该幸福的一家三口却被自己亲手毁了，报应，都是报应。
世上与自己最亲的人却拿他当陌生人一般，刘大友眸色黯然，“你们那些钱留着，傍身用，刘姨好歹也是看我长大的，于情于理，我都要管。”
“可……”
“别再说了，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守着外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刘大友拿出一个手机盒，“电话卡是用你自己身份证办的，都放在里面，出门在外没有手机不方便。”
没给女儿拒绝的机会，他快步离开病房。
季羡鱼打开盒子，粉色机身，粉色手机壳，一如以前买的那些粉色衣服，这么多年，还拿她当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我不是药神，看完就跟码这几章一样，哭到稀里哗啦，所以啊，健康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然后——
我的存稿快没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条鱼儿
傍晚时，外婆的烧终于退了，季羡鱼稍稍松一口气，打来热水给她擦身子。
外婆跟自己一样，个子不高，如今被癌症折磨的更是没有多少肉，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
季羡鱼忍着没哭，细心的给外婆擦了一遍又一遍，弄得自己一身汗。
“辛苦鱼儿了，快去洗洗吧。”
“一点也不辛苦，我去洗澡，有什么事叫我，”
“好。”
季羡鱼进了卫生间，淋浴的声音隔绝了外面的动静，她不敢磨蹭，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刚关上淋浴，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匆忙套上衣服头发散乱的出去，外婆脊背弓如虾米蜷在床上，双手捂着嘴想盖住声音。
季羡鱼拉开她的手，入目一片血红。
“医生!医生!”她慌乱的忘记按铃，扯着嗓子大喊。
“没用……”外婆勉强说出两个字。
医生闻声而来，这次干脆建议她们回家休养，也许还能保持心情畅快，多熬些时日。
季羡鱼不死心的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迟了小姑娘，昨天就跟你说过了。”
刘大友恰好踏进病房，见这状况先谢过医生送他出门，再回来斟酌着开口：“我早年在S市买了一套房，一直放在那没人住，兴源镇离得这么远，条件也没有这里好，别来回折腾，干脆就在那安心住着，有什么事我也能及时赶到。”
出乎意料，外婆正要拒绝，季羡鱼却点点头，“好，谢谢。”
她不想冒任何风险，外婆现在病得这么重，在S市刘大友还能照看到。
能与老天多争一秒钟都是好的。
刘大友那套房子离医院五百米不到，向阳朝南，空间很大，家具电器样样俱全，连厨房里的碗都是新的。
看着不像是一直放置的样子，季羡鱼没有戳破谎言，一切都是为了外婆，她没心思再去争辩这个。
刘大友很识趣的帮祖孙俩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外婆看着还在忙前忙后的孙女，心里泛酸。
“鱼儿，别忙活了。”
“就是熬点小米粥，马上就好，”说着她从厨房端个小奶锅出来，盛了两碗放到桌上。
“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在这住着你上学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
“我们还是回去吧，学习最重要。”
“什么都没你重要，”季羡鱼扶着外婆到餐桌前坐下，“别再纠结这个，总念叨我要生气了。”
“是我拖累了你。”
“外婆!”
“不说不说，我尝尝鱼儿熬的粥，”外婆止住这个话题，自己时日无多，还是别说这些不开心的。
季羡鱼这才重新露出笑来，小米粥软糯香甜，外婆即使没什么胃口，也喝了一小碗。
虽然这屋子有两个房间，晚上季羡鱼还是跟外婆睡一间。
原因不言而喻。
陌生的环境、害怕的心情，根本无法安睡，季羡鱼迷迷糊糊中听见低低的呻.吟声。
她一个激灵从地铺上爬起来，外婆满头大汗，又烧起来了!
正是半夜两点，想给刘大友打电话又作罢。
季羡鱼扶起外婆背着她去医院，冬夜冷的刺骨，季羡鱼一脸水珠，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外婆，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鱼儿……我自己走……”
“可以的，外婆很轻，”季羡鱼弯腰驼背的咬着牙往前走，外婆是不重，但她也没劲，幸好医院离得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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