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踏进医院大厅,外婆已经烧的几乎没有意识,急诊医生将她推上病床,季羡鱼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还有脸上的泪。
“哎,你出门怎么也不穿鞋,天这么冷,冻伤了多难受,”旁边突然传来惊讶声,是值班护士,看着比她大几岁,说着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双毛绒绒的棉鞋,“这是我今天在路上买的,还没穿过,你套上试试行不行。”
她这么一说,季羡鱼才觉得脚底冰凉,还有点疼,出门太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地上到现在。
她坐在长椅上,抬起脚,果然破皮流血了,还好口子不深。
值班护士很热心,帮她处理好伤口,一定要她穿上棉鞋。
季羡鱼很感动,胸口发胀,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
“不客气的,这双棉鞋就是外面地摊上买的,这么晚你带着外婆来急诊,真是不容易。”
季羡鱼感受着从脚底传到心口的暖意,“她养我这么大,这不算什么。”
护士看多了这样的场景,还是不免唏嘘,又安慰几句才去忙自己的。
季羡鱼穿着单薄的睡衣,揪着手指焦急的等待。
医生终于出来了,依然是那副公式化的语气,“老人家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她,心情愉快兴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季羡鱼呆呆的点着头,“谢谢。”
她慢慢走到病床前,握着外婆干枯无力的手贴到脸上,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梦呓:“鱼儿……别怕……”
医生见状摇头叹息,似是不忍,默默离开。
刘大友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祖孙俩一个还在昏睡,一个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舒了一口气,早上过去时房子空无一人,还以为她俩回兴源镇了,打电话给女儿,才知道又是心惊肉跳的一晚。
季羡鱼眼下乌青,嘴唇干的都起皮了,刘大友心疼不已,给她买了杯热奶茶,“吃点东西去睡一会,我来守着。”
“我不困。”
“听话,再熬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闭上眼我也睡不着。”
刘大友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外婆眉头微皱,像是要醒了。
季羡鱼双眸终于有了光彩,屏气凝神的望着她。
“鱼儿……”
“我在!”
外婆呼吸缓慢,说话更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就是让孙女去休息。
季羡鱼一个不字都没说,乖乖到一旁的病床上躺下。
待她呼吸慢慢均匀,紧蹙的眉头也平顺之后,外婆朝刘大友递了个眼神。
刘大友立即凑近耳朵。
“我……快熬不了多久,你,你一定要……照顾好……小鱼。”
“您放心,小鱼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留给她。”
“小鱼……并不稀罕你那些身外之物……她需要的是爱护……和关心。”
“我明白。”
“大友……”时隔多年,外婆突然这样唤了他一声,“你当年已经对不起我的女儿……间接害的她早早离世……我本该恨你……恨你到死,但你毕竟是鱼儿的父亲……我这一走,她在这个世上就没有,没有其他亲人了……你要是像当年一样……再弃她于不顾……那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断断续续的一段话已经用尽外婆的全部力气,她拼命抑制住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痒意,怕咳嗽出声会吵醒孙女。
刘大友此刻的心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内心是满满的懊悔,他郑重保证道:“刘姨,要是我再如那年一样畜牲不如,就罚我不得好死。”
外婆一颗悬起的心缓缓落回去,又阖上眼慢慢陷入沉睡,她太累了,累的根本不想醒,但惦念着孙女,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一直侧身背对二人似是沉睡的季羡鱼眼睫微动,从眼角滑下一滴泪。
下午外婆迷迷糊糊醒来,季羡鱼也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
“烧退了,咱们出院吧,”外婆恢复点力气,挣扎着要下地。
季羡鱼赶紧扶住她,“好,你别着急。”
刘大友找了个轮椅过来,让外婆坐在上面,三人又回了那套房子。
季羡鱼搀着外婆躺床上休息,刘大友搓搓手,试探着说:“我今晚不走,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帮上忙。”
半晌才听见几不可闻“嗯”一声。
刘大友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我,我去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熬点粥就行了,外婆也吃不下别的。”
“好。”
别的不说,刘大友做饭是真的可以,一锅粥熬的都比常人好喝一些,更何况他是牟足劲要在女儿面前求好感,一点也不敢马虎,还拌了几个凉菜。
季羡鱼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粥,是这几天来吃的最多的一顿,看的刘大友高兴极了。
气氛难得融洽几分,大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
屋外的人显然没有耐心,有门铃不按,不停的拍着门。
刘大友瞬间猜出是谁,让女儿回房间待着,他去看看。
季羡鱼是那么听他话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拉开大门,一张妆容精致却盛气凌人的脸出现在眼前。
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性,季羡鱼心下了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也不说话。
赵秀娜被她这副态度弄得很生气,“没人教你见到长辈要问好吗?”
“还真没有,我妈去的早,我又没爸,再说你算哪门子长辈?”
刘大友被女儿的话刺的心里五味杂陈,赵秀娜更是双眼一瞪,抬手就将她推到一边,“没家教的东西!”
还好季羡鱼有防备,往后退了两步站住脚,“更年期发作的大妈,你要是犯病了就在家老实待着,别出来乱咬人。”
眼看着两人就要撕起来,刘大友忙上前拉住妻子,“你来这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是要上天啊!”赵秀娜一点面子都没留给丈夫,抬眼打量屋子,“这套房花了不少钱吧,你这便宜女儿领情吗?以往那些小东小西的我可以不计较,但不跟我说一声就花这么一大笔,真是长本事了!”
刘大友面红耳赤,当着女儿面被妻子这么嘲讽,一点男人的尊严都没了,他推着赵秀娜到门口,“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我偏不!”赵秀娜甩开他的手,“就在这说清楚,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季羡鱼冷眼旁观,刘大友以前带回来的那些裙子,恐怕都是自己买的,还打着妻子的幌子,不过是想让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后妈”印象好一点,不过现在看来,这位正在叫嚷的大妈一点也不想与她交好。
二人结婚不少年,虽然没有孩子,刘大友也没有在外面乱来,因此赵秀娜对他给远在兴源镇的女儿花些小钱都没多大反应,但现在竟然被她发现丈夫悄悄在S市买了房子,还把女儿和前丈母娘接过来住,这可忍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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