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儿,二老爷陈宏与大姨阿娘母子对陈安恨之入骨。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阿娘,我一路回来,总是在想,订亲近三载,他早不拒婚,晚不拒婚,却在而今闹了出来,还好不是洞房休妻,也不是明日休妻,总算不是最糟。”
(注:关于一些称呼问题:“老太公”即“老老太爷”,“太公”即“老太爷”,郎主即“老爷”,郎君即“爷”,小郎君、小郎即为“少爷”,一房的当家人称“家主”,一族的族长称“宗主”。有官位、爵位的人家有“老夫人、太夫人、夫人、少夫人”等称呼。女郎意即“贵女”,也是一种尊称,但民间多是称“娘子”,下人们不会称“二女郎、三女郎”而是称“二娘子、三娘子”。)
第十四章 钱财非粪土
五皇子居然在半道逼陈蘅做贵妾,这事传出去,陈蘅哪里还能寻到什么良缘?
“五殿下就当真不顾陛下的旨意、颜面?”
陈蘅说得很轻。
莫氏道:“整个南晋,谁不知道陛下最宠信刘贵妃母子。”
刘贵妃这二十年来恃宠而骄,便是谢皇后也要退让三分,刘贵妃自来行事张狂,就连莫太后也敢顶撞,在宫里没少做出打晋帝脸面的事。
晋帝以前还觉刘贵妃是真性情。
刘贵妃性子张狂,生养的儿子夏候淳也随了她的性子。
但是而今,晋帝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少年郎,也非三十年前的小孩子,他是一国皇帝,他未必能容得五皇子如此行事。
莫氏勾唇道:“恃宠而骄二十年年,陛下能如此长情也委实不易。”
陛下步入四十了,这个时候的男人正值壮年,春秋鼎盛。
若此次晋帝再容忍,莫氏会觉得晋帝着实太失败了。
陈留太主征战沙场,其子陈安是送到宫里给晋帝做陪读,说是陪读,算是太后给自己儿子培养的帮手。
当今晋帝并无兄弟,表兄弟、堂兄弟就是他的手足。
太后虽最疼的是晋帝,可陈安是她带大。当年陈留太主临终,托付太后与晋帝看顾陈安一二,就凭这儿,太后就容不得刘贵妃挑唆夏候淳如此行事。
莫氏倒要瞧瞧,这一回刘贵妃打了陛下与陈家的脸面,夏候淳是否还如以前一样得宠。
陈蘅悠悠道:“五殿下为甚偏在今日拒婚,思来想去,也只一个原由:他们莫不是冲着女儿的丰厚嫁妆来的。”
她吐了口气,田庄地契、店铺房契、下人的身契,都是跟着她走的,她上花轿时捧着的盒匣子便是。而今她回来,盒匣子也跟着回来。
前世的卫紫芙瞧中陈留太主遗留下来的丰厚嫁妆,原在陈蘅与夏候淳订亲不久,陈宁与卫紫芙母女二人就动了贼心。
卫紫芙暗里引\诱夏候淳,两人情愫渐生,却迟迟没有挑破。直至陈蘅出阁这日,夏候淳毫无征兆地一大早去卫府迎娶卫紫芙过门,二人的私情才爆发出来。
莫氏道:“五殿下自负骄傲,他万不会做出此等事。”
夏候淳是自负、骄傲,自以为是皇子公主里头最有才华的,又有一个“晋京六君子之首”的名声,自视极高,孤芳自赏。
他不在乎银钱等物,卫紫芙呢?
“阿娘,卫夫人和卫紫芙也会视金银如无物?”
现下的南晋积弊众多,晋历二百六十年即晋玄帝年间,晋玄帝杀子夺儿子意中人为贵妃,贵妃兄长乱政、贵妃义子谋/反,天下硝烟四起,匪贼横行,生灵荼炭,待天下初定,北方崛起了一个北燕;再历先帝与当今晋帝更替之时,藩王、诸候之乱,西边有一个西魏。而今虽勉力保住了南晋,无论国力和声望再不如前。
三国鼎立,西魏自称是前魏后裔,想一统天下重建“大魏”荣光;北燕更是虎视中原富庶之地,一心角逐中原,成为天下霸主。
此时的南晋就像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而他的周围,环饶着饿狼、猛虎,谁都想从这位佳人身上得到好处,偏南晋君臣偏安一隅,粉饰太平,镇日高歌着:北燕就是一蛮夷,西魏是前伪朝的不肖子孙,俱不成气候。
经历了前世的陈蘅再不会像那时一样,视金银如阿堵物,她就是俗人,有钱才能办事,有钱才能建立势力,有钱有势才能保护好自己与家人,才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
莫氏沉默。
卫夫人不是视金银如无物的高雅人,还是贪钱贪权之人,否则十多年前,不会怂恿丈夫卫长寿贪赃。
第十五章 升米仇
往前十年,二房、三房与陈宁,这兄妹三人皆是以大房马首是瞻,自从陈宏、陈宽在朝谋到官职,陈宁的夫婿卫长寿做了五品祠部侍郎,他们一日日说话的嗓音大了,腰也挺直了。
陈宁有事上门,无事不来,因她是陈安的庶妹,莫氏并不与她计较。
莫春娘欲言又止。
莫氏道:“阿春,你是我的陪嫁侍女,你且说说。”
莫春娘为难地轻叹一声,“回夫人,奴婢以为女郎说的话颇有道理。卫夫人素来爱与人攀比,若不是因这。十年前也不会逼得卫大人在任上贪墨,且还被刑部谢大人拿了个证据确凿。”
就凭卫长寿干的这事,若不是陈宁回荣国府哭诉,跪在地上求陈安帮忙,不杀头就不错,哪能保住官职。
十年前,卫长寿是五品知州;十年后,卫长寿是五品的祠部员外郎。
祠部是个清水衙门,陈安恐他犯事,求了晋帝给他保留官职,只是不会再升他的官。
可就因这样,陈宁不念陈安的救夫之恩,反而觉得陈安不帮他丈夫升官是大错,甚至因此怨恨陈安,世人有爱屋及乌之说,到了陈宁这儿是恨兄及大房全家。
这十年,陈宁极少到荣国府走动。
莫氏点了点头,“五殿下不会打蘅儿嫁妆的主意,可陈宁、卫紫芙却一定会。”
卫紫芙几年前为了哄得陈蘅手头的一对宝石镯子,软硬兼施,花样百出,就凭这儿,莫氏就不相信卫紫芙不会对陈蘅的嫁妆动心。
他们欺她女儿如此,她万不会便宜他们一两银子。
陈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又道:“阿娘,明儿一上,让邱媪与大管家去五皇子府把我的嫁妆拿回来,搬回来时,记得照着簿子一一清点……”她凝了一下,“我前儿听说一件事,早前没注意,可今儿的事一出,我仔细一想,觉得颇是怪异。”
(注:魏晋没有嬷嬷这个称呼,该文的“邱媪”意为“邱嬷嬷”,“媪”是对上了年纪的妇人一种敬称,有现代“婆婆”的意思。亲们懂的,不要喷。)
莫氏原在痛楚、悲愤之中,她心疼自己的女儿,这会子见陈蘅比她预想的要坚强,悬着的心落回肚子。
“蘅儿,但说无妨。”
陈蘅道:“三个月前,紫芙表姐来我的珠蕊阁,问我嫁妆的事。”
那日同来的有二房的陈茉、三房的陈莉,更有紫芙的胞妹紫蓉,几个人先是羡慕陈蘅的好姻缘,之后又问到陈蘅嫁妆的事,还打趣说“蘅妹妹的嫁妆怕是能与出一本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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