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鸠爬上圆凳上去坐好，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像个认真听太傅讲义的孩子，肃穆认真的听女子唱曲儿。
须净重气喘吁吁跟上来，在她身侧站好，兀自平稳呼吸。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了忍笑，倒了水端来，轻声道：
“须公子请用——”
须净重小小一个却十分注重礼节，忙微微俯身，“多谢灵秀姑姑。”
“须公子毋需客气。”
灵秀微微一笑，退到一边。
三人专心听女子唱戏，沉醉其中，直至女子渐渐没了声音。
灵秀递过去一袭帕子，“娘娘。”
她立即抬手响亮的鼓掌，须净重抿唇，跟着她一同鼓掌。
娴妃优雅的擦去额间薄汗，朝她走来，立即有小宫女搬来圆凳，娴妃施施然坐下，一举一动如此优雅。
“子逑又到我这储秀宫来了，近日可是好生空闲?”娴妃笑道，声音柔软，极为讨人心里喜欢。
唱起曲儿更是惹人欢喜。
可是父皇就是不往后宫看一眼，后宫妃子虽过的好心里却空虚。
若不是她时常领着井枸来，念如才不会如此每日都笑的开心。
“念如，你声音真好听。”她吃吃的笑着说，娴妃嗔怪的望她，纤纤玉手在她额上轻点：
“你呀，成日如个男儿似的调侃我!”
她吃笑，语气老气横秋的点评，“念如唱这一出《霸王别姬》里的可真好听，虞姬听起来同念如一样皆是蕙质兰心的女子。”
娴妃轻轻摇头，掂了葡萄剥去了皮，递她嘴里，道，“我与虞姬可比不得，虞姬不仅蕙质兰心，还真真是个厉害的女子，且说，虞姬有的我都没有，又如何有的比较呢?”
她不懂念如说的是何意，她只笑着说，“井枸的额娘也是一个厉害的女子!”
须净重蓦然间笑了，像极了璟燃娘娘。
娴妃微愣，随即柔柔笑了，“是呢，璟燃娘娘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女子，如若我也能像虞姬与璟燃娘娘一般厉害，那便好了。”
“念如唱曲儿很厉害啊!”
娴妃哭笑不得，缓缓站起身，宛若慈母，牵住她的小手，她则牵住了井枸，娴妃领着他们往园子里去。
“殿下还小，日后长大了一定同皇上一样厉害。”
她开心的不得了，欢喜的说，“那到时候我就可以让念如过更好的日子!”
娴妃笑着落了泪，吓坏了他们，蹲下身将他们拥入怀里，哽咽着说：
“多谢殿下惦记着臣妾，如若不是殿下，臣妾恐怕早已……臣妾……无以回报。”
第346章 虞姬离去
一梦醒来，雎鸠趴在桌子上在臂弯间缓缓睁开眼睛，眼眶不知何时蕴藏了晶莹。
雎鸠伸手悄悄抹去。
儿时她并不懂念如说的话，直到她长大，她才真正听懂了念如说的话。
她为何落泪?
她也不知。
许是念如走了罢。
雎鸠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中漂浮着缓缓移动的白云，引人向往这宽广的蓝天。
父皇病逝时，皇宫里所有人一下子都慌了，先皇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去了。
皇帝驾崩。
晏公公含着泪水操办父皇的后事，同时准备几日后她的登基典礼。
雎鸠微微吸了吸鼻子，有些酸意，那时候她并不想登基为帝。
因为登基典礼，她连最后看父皇一眼都未曾来得及。
父皇就这样去了，举国上下的后事，受百姓爱戴的武陵帝穿过盎然的长街，入了皇陵。
世上再无武陵帝。
群龙不能一日无首，众臣依照先帝生前叮嘱，催新帝登基。
加冕之时，晏公公颤颤巍巍将玉玺交于她，她一身明黄色龙袍，头顶龙冠，明眸皓齿，神色肃穆，颇有几分先帝的者之气。
那时，须净重一身朝服立于台下，想着她，那是一身宰相的朝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行跪拜，见新帝，送先帝。
她微微沉了眸色，回忆父皇往时的模样，低而威严：
“免礼!”
礼成。
登基为帝要处理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理先帝留下的妃子。
盎然王朝不似前朝有先帝逝世妃子殉葬的规矩，先帝妃子余生如何，交由新帝决定。
礼一成，她衣也不更便风风火火去了储秀宫，一身明黄色龙袍再进储秀宫时，娴妃领着一同人向她下跪：
“参见皇上——”
“起。”她走过去扶起娴妃，娴妃微顿，依旧是受了她这一扶。
娴妃细细打量她，末了，笑着说，“皇上今日真好看。”
她紧紧凝视娴妃，并未理会娴妃的夸赞，半晌，她沉声道：
“念如，朕放你离宫可好?”
如今，她不再以“孤”自称，她已经是一朝之帝。
盎然史上第一位女帝。
她话一出，储秀宫内仿佛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无声间，娴妃红了眼眶含了泪，她身侧的灵秀早已捂着口泪流满面。
她明了了，做了决定，当即下了口谕，“先帝所有妃子皆准允离宫回家，可再嫁，每人附十万两黄金。”
晏公公微愣，立即去传了圣旨。
于是新帝第一道圣旨落地，举国轰动，妃子们欢喜，百姓稀奇。
放先帝妃子离宫的，女帝乃是史上第一人。
她不明白，难不成要这些女子在宫中空寡到老么?
她同是女子，看不得如此。
再说，她答应过的，待她登基为帝了，一定要让念如过上更好的日子。
念如离宫时，只带了灵秀，主仆二人衣着素素，不再是皇宫里的娴妃和大宫女。
她来送行。
并给了念如二十万两银票，笑容灿烂，“拿去，念如呀在京城开一间戏坊，念如自己做老板，自己挣钱，朕空闲之余到念如的戏坊去听戏。”
念如潸然泪下，噗通跪下，不顾她阻拦重重磕了三个头，哭着说：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最后，念如哭着离去，远去的马车里传来虞姬的唱词：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大王!”
“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兵家胜负，乃是常情，何足挂虑?备得有酒，与大王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上酒——”
……
第347章 都走了
念如走了，耳边是念如最爱唱的《霸王别姬》，她立在宫门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身后，须净重缓缓走来。
“子逑，该回宫了。”
“好。”
她守灵三年，开始繁忙于朝野之上，一点一点将父皇未完成的“大业”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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