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呵”,身体里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又有个声音响起,“你真不知道?”
偃生微怔,那个声音又再次开口,“这个感觉,可是久违?”
偃生微蹙了眉,这种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的感觉,已经有七年他未曾感受过,他有些抵触,不过以后,终究是要习惯的。
于是他淡淡回了一声,“嗯。”
其实他是真的不清楚苍梧是怎么来的,或许他自出生,身体里便有这么一个人,也或许,同在在一本志异上看过的一般,曾有柳姓男子长期受其后母虐待,后将其残忍杀之,分尸剁肉,而官府来缉拿他时,他却害怕得躲在一角,说不是他做的,他没有杀过人。撰写者分析,或是因长期的受虐,致使他希望能有另一个人能将他后母杀之以解他痛苦,但他自己不敢,于是生出了与他本身人格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他去完成这件事。
苍梧,或许也是这样的另一个他。
他自小便能见鬼,鬼怪并非都是面目狰狞的,也有与常人无异的相貌,所以他常常分不清哪些是鬼,哪些是人,便时常会与鬼怪交谈,但落到别人眼中,他却是在自言自语,也正是因着这般,阴阳家里的师兄师弟都觉得他是个行为怪异的疯子,怪物。
他们都不待见他,他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角落,然而越是一个人,那些鬼便越是容易找上他,即使是在阴阳寮中,也时常有鬼。
鬼分两种,一种是未被鬼使带去阴间而留在人世但并不伤人的孤魂野鬼,一种则是怨气执念太重而化,会加害于人的恶鬼。
人死之后,则受冥界管辖,他们阴阳师除却恶鬼害人之事,也是不得擅自插手的,所以即便是在阴阳寮,只要不是恶鬼,于人无害他们也不会驱赶。也正因为阴阳家有阴阳家的原则——非害不除,而外面的江湖术士却不管这么多,常有百姓为辟邪自江湖术士手中买许多驱鬼符,孤魂野鬼无处可去,阴阳寮反倒成为诸鬼游荡之地。
有些非正常死亡,而死于非命的人,常常面目狰狞可怖,淹死的人则浑身浮肿惨白,上吊死亡的鬼则白眼长舌,受人砍杀之人则一身污血,甚至身首异处,头颅漂浮在半空。
那时只有几岁的他,真的很怕这些恐怖的鬼怪,常常被吓得哇哇大哭。阴阳家中弟子众多,长老们顾及不来,所以照顾他们这些未满十二的小辈的是他们的师兄,除了他师傅单独传授他时,他几乎见不到什么寮中长老,而他的师兄师弟都觉得他就是个怪人,起初他哭喊还会有人来关心,可渐渐的,即使他哭得有多么撕心裂肺,即使他有多么的害怕,也都不会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甚至会有师兄弟嫌他哭喊烦人,对他拳脚相加。
所以到后来,他便不怎么哭了。
即便看到再如何恐怖的鬼怪,也再不会哭喊,可他真的害怕,就算见了许许多多的鬼怪,但一个六岁的孩子,如何会不怕呢?
有一天夜里,他感觉到有什么湿湿黏黏的东西在舔他的脸,睁开眼便见到一颗浑浊污秽的眼珠子垂在他眼前。
他惊呼一声吓得往后退去,那颗眼珠子的主人也跟着过来,那是一张怎样可怖恶心的脸,整张脸已经完全腐烂泛黑,甚至有些腐肉已经开始脱落摇摇欲坠的挂在脸上,一颗眼珠也已经脱离眼眶掉在眼下露出黑漆漆的一个窟窿。
因为他以前爱哭爱闹,没人愿意与他一个屋,所以他都是一个人住一间屋子,他缩到一角,将自己抱成一团,紧紧的闭上眼睛,但他仍能感觉到那女鬼在用舌头舔他,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他害怕得全身颤抖,想要将那女鬼推开,却又不敢松开手,只能将头埋进膝盖里,绝望的嘶哑低喊,“你走开,走开啊!!”
那女鬼自是不走,仍用沾满污秽唾液的舌头去舔他的手,他的脚脖子,他既害怕又恶心,直欲呕吐,难受至极。
那一刻只有六岁的他竟然萌生了想要自杀的想法,只要死了,便不用再日日活在恐惧当中,也不用再受欺凌。
苍梧便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有一个声音在他身体里响起来,“不用怕,我会帮你……杀掉她。”
渐渐地,他便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他还是清楚的看见了苍梧杀鬼的整个过程,他不用任何符咒,只一手插过那女鬼胸膛,那女鬼便顷刻灰飞烟灭。但在女鬼被他杀死的那一瞬,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全身流淌。
后来每当他恐惧之时,苍梧便会出现,在他出现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还能与他对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对话。
他一直以为苍梧是他的救世主,是因他恐惧而生,直到后来,他渐渐长大开始明晓事理,他发现,苍梧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杀戮。
他杀掉的那些鬼怪多数并未害过人,只是长得太过可怖狰狞,他本可以只是驱赶他们,他却都一一杀掉。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似乎每杀掉一只鬼或者妖,他的力量便会强大一分,如此下去,这个身体迟早有一日会被他完全占据,偃生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若苍梧真能从杀戮中获得力量,那他本身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在曾经归寒一句话点醒他后,他便开始勤加修炼,可即便到他八岁时可仅凭自己的力量祛除恶鬼,苍梧仍会出现,于是他明白,终究还是他内心不够强大,遇到棘手的对手,即便他不怕死敢于上前,他内心仍会有无法抑制的恐惧感。
要想苍梧消失,除非他能完全摒除恐惧。
但一个人,怎可全无恐惧,即便不畏生死,人也会害怕孤独,害怕亲人离散,亦会对未知产生恐惧,要做到全无恐惧,前踢需得无情无爱,心如止水,纵使是修炼数十年的老者亦难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然而他做到了,在他十一岁那年。
谁能想到,那个常常笑着的温润少年,却不会,为任何人动容。
从十一岁到十八岁,他再未对任何事产生过恐惧,亦再未将仍何人放于心上。
可当在黑山傅九呼喊他的名字,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石向她袭去的那一刻,他沉寂七年的心,像是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竟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啦,从这周星期四开始就会正常日更了哟
☆、日常打酱油
吃完饭,辛芜问偃生感觉如何,偃生只道无事,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但你还是静养为好,此处在闹市,于你伤势无益,我想的是在城外租个清幽些的宅子,你伤应当会好的快些。”
偃生不紧不慢的放下用筷子,轻轻拭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寻也无妨。”
傅九早已经吃饱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在一边,听偃生说完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很有道理。”
偃生淡淡她一眼,“我看你是吃撑了懒得走罢。”
傅九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你确定?”辛芜问,她方才好像无意中听到,伙计说客栈房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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