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后院的一个假山处找到的她。
那时候,她背对着他们,开口的第一句似是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们听,她说,“小时候,娘常带我来这里找祁哥哥玩,那时候,我多喜欢这里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他们的,傅九并看不到她的神情,却也可以听出,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的欢喜的。
其实,她死后,叶家便遭到了报应,因着她那一跳,百姓纷纷便倒向了她这一边,好像从未说过那些中伤她的言语,有叶家的竞争商家便趁机大肆宣扬此事,甚至要官府为他们父女伸冤,但孟陵已然下葬,无法再开棺验尸,因为没有亲属的同意这是极为不尊重死者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叶家在邺城的生意却是做不下去了,因为明声坏了,百姓也就不再去他们那儿买布匹,叶家的锦绣本来十分受高官显贵的青睐,但出了这档子事,邺城离京都又近,消息立马便传了过去,那些高官显贵们为了不沾他们家的晦气也不再买他们家的锦绣绫罗,他说是让孟祁去苏州谈生意磨炼磨炼,其实是想在这消息还没传过去时,将这边的货都运到苏州那边去低价出手。
偃生虽生活在京都,但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只是听孟清酒这般一说,他也是知道她一跳楼,叶家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名声的。
偃生看着妖化成雨女的孟清酒,微叹了一声,“你本无需再停留在这世间的,叶家会得到他们应得的报应,但你,即便我颂了往生咒送你入轮回,你怕也只能沦入畜生道,值得吗?”
孟清酒却是缓缓笑起来,“我知道,我害了人,去了地府,是要下地狱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偃生,“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你与之前来的那几个臭和尚酸道士不一样,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不想与你打,毕竟你说要送我入轮回的,”说到这里,她眼底似乎缓缓漫上一层悲伤,像那阴雨时节的雨,湿湿的,带着微微的凉,让人不禁想到凄凉的雨夜,她垂下眼,“我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偃生嘴角浮起一抹笑,“是因为叶公子吧。”
孟清酒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偃生却是仍保持着那抹习惯性的微笑,“一个普通人绝不可能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活过三月,你是在用你自己的灵力给他续命,但你若再不离开,纵使是你耗尽你所有灵力也是再救不了他的。”
似是被戳穿心事,她愣了半晌,良久之后才又开口,“是,我若再不离开,他就要死了。”
傅九听到这里终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根本就是个负心汉,先是害你痴等,又是因他家破人亡,你到现在竟还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孟清酒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烟青色的天空,脸上的笑容却是比那天空还要澄净,仿佛那些悲伤而龌蹉的过往从不存在,她笑着缓缓开口,“他毕竟是我的祁哥哥啊。”
她转过头来笑着问偃生,“先生说可以送我入畜生道,可是真的?”
偃生不禁有些好奇,“我还从未见过有人想入畜生道的。”
孟清酒也有些忍俊不禁,眼底却是噙了一丝泪光,声音缓缓地说,“我只希望,下辈子做只飞鸟,再不为人,再不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写得比较匆忙,希望大家能继续看下去
☆、传说中的仙女下凡
超度了孟清酒,叶祁房间的湿气便很快就散了,虽整个人还是骨瘦如柴,但看起来已经有了些生气。
叶夫人为表感谢,给了她们一千两银票的酬金,傅九虽生在大户人家,但压根就没见过钱,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出门在外,饭是要用钱买的,他们既然救了他儿子,给点儿酬金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连句客气话也没有便收了。
因着叶祁出了事,叶夫人天天吃斋念佛,望佛祖保佑,所以在叶家的这两天,傅九没有一天是吃饱了的。
所以拿到钱,她立马拉着偃生找了家装潢奢华的酒楼,大吃了一顿。
傅九选了个二楼靠窗的雅座,在这儿吃着大餐,听着小曲儿,当真是享受。
只是吃到一半时,一楼突然嘈杂起来,傅九坐在窗口,恰好看见门口几个大汉将一楼拉二胡的老先生拖拽了出去。
这老先生应是唱曲儿那姑娘的爷爷,见自己爷爷被人拖了出去,她也连忙跑了出去。
傅九看了会儿热闹,就大概了解了是怎么回事儿。
这姑娘身世凄惨,从小就没了爹娘,是年迈的爷爷奶奶将她带大的,但前阵子这姑娘奶奶得了病,她爷俩没办法只能去借了高利贷,现在他们来要钱了,原本借的五十两银子不足两月竟翻倍成了五百两,他们爷俩只能靠在酒馆卖艺挣些小钱如何还得起这高额的利息。
那些大汉见他们拿不出钱,便嚷着要带着这小姑娘。
傅九顿时便怒了,“真是欺人太甚!”
说着她便开始撸袖子,“看我不收拾他们!”
她正欲下楼,偃生却伸手一把拉住她,转头过来,笑容有几分戏谑,“你用什么去收拾他们?”
他拎了拎她胳膊,“是用你这细胳膊小腿儿?还是用你那连朵花都摘不下来的法术?”
傅九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硬着头皮下去吧,救不了人不说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但不管吧,她面子挂不住不说,不能眼见着人把这小姑娘给掳去了呀。
傅九愣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她自己救不了,但他法力那么高强,都能把她从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救出来,现在救个小姑娘又有什么难的,于是她转头,说话激他,“我不行,你上啊!你不是很厉害吗?!”
偃生却是转过头,两手抱胸俨然一副不予理会见死不救的表情,“我只管妖邪作祟,其他人的死活我管不着。”
“你不是救了我吗?现在再救……”她说着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的便冷了下去,“原来,你会救我,也是觉得我是个怪物对吧。”
说着她便转身径直朝楼下走去,神情冷漠。
“你去哪儿?”
“救人。”她冷冷吐出这两个字,便下了楼。
偃生见她如此固执,心想她不过他路上偶然救下的一个人,她的死活也与他无关,她即要去送死,去便是。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他们阴阳师因习得咒术法力,有些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既可驱邪除妖,亦可救死扶伤,若事事都管,便没有什么别人的事了。这样不仅他们会累死,人们本各司其职,他们的插手只会扰乱社会秩序,所以百国的每个习术之人,都有一个原则,绝不轻易插手人事纠纷。
偃生抬手结了个简单结界,隔绝外界喧闹嘈杂,便闭上眼抱胸休憩,完全没有要管傅九是死是活。
但不知为何,一闭上要便是刚才她失落神情,被人视作怪物的感受,他最明白是何滋味。
这些年,他独居一处,修清净之道,自以为已然心如止水,不会因外物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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