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以身相许么?呵——”明夙把话接了下去,丢给他一声嗤笑。
因为恩情就要以身相许吗?明夙心中泛起烦躁和不耐,还有一丝自己都无法察觉的难受。
沈红尘被她这一声嗤笑打断,惊愕抬头望向树上,好看的眉眼满是无辜与不知所措。明夙看着却越发不耐烦。
又是这种表情,总是这种表情让自己心软,从他父母双亡的那天起自己算是被他这种易受伤的表情给吃定了。
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冷冷道:“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心肠好,而是我欠你的。”
“两年前我下山历练,路经南疆,被南疆异人缠上,为了脱身暂寄沈家。后来被南疆异人查到下落追来,彼时我伤势未愈,你父母为保护我而亡,我这才能脱身。后来听说沈家还有个儿子在外求学。南疆异人向来心狠手辣,斩草不留根,我为报你父母恩情,待伤势痊愈之后便在他们手里救下你。”
“所以,我救你,带你上山,教你武功,是因为,这是我欠你的,欠你父母的。”
明夙说完,又往嘴里灌了口酒,她本来以为她说完之后会感到轻松的,奇怪的是,非但没有预想中的轻松,心中反而更加苦涩。
她一时间理不清这种思绪。
树下的沈红尘呆呆立着,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不知是悲是怒。
明夙闭着眼不愿再看他,道:“所以……你的心意,我不需要,以后也不必再提。只是……”
她丢下一个瓶子,“你的药,我从师傅那里拿的,终究,我不想欠你。”
明夙撒了谎,这药根本不是从师傅那里拿的,而是她自己练出来的秘药。师傅一再禁止她练这个秘药,可她没有办法,只有这个药能缓解沈红尘每个月的疼痛。
他被南疆人掳去的时候大概被下了蛊毒,这个蛊,直到今晚她才从师父那里知道了来历——忘颜蛊,每月十五发作一次,疼起来能有撕心裂肺之感。明夙亲眼看见他发作过,一张脸由白转青再转黑,直至面无人色,要不是她用银针压制着,他估计能活活疼死。
可是后来银针也不太管用了,她这才求师傅用药物压制,结果却发现要解忘颜术这种蛊毒的方法却是……难怪师傅之前一直不愿告诉自己。
沈红尘接了药瓶,沉默了很久。
仿佛过了一生一世的时间,树下传来草丛的簌簌声,她知道是沈红尘转身离开了。
明夙在杏树上坐起来,看着那个白衣身影伴着灯笼里的明灭火光隐隐约约消失在弯曲山道,或许是盯着火光盯得久了,她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涩,似乎有液体想要流出来。
花林仿佛又有夜风呼啸而过,杏花窸窸窣窣落了好几树,却不掉在地上,悠悠荡荡飘在半空。
周围的场景却瞬间虚化成短暂空白,紧接着黑暗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第 4 章
怀素阁内。
房间里袅袅药草烟气,几个侍女手脚麻利地烧热水拧毛巾换毛巾,床榻上的人却依旧不见转醒。
边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在烟气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隐约看出一双凌厉的剑眉,此时他正俯下身子端详床上的女子。
长发凌乱,脸色青白,唇色暗淡无光,一看便知是长时间心力交瘁的结果。脉搏中乱窜的真气和不稳的内力,都证明着曾有耗尽心血的迹象。
这女人该是又自己炼药去了……她每月快到中旬之际都要在药阁呆上几天,每次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心神俱损的模样。他不知道她在炼什么药,但只知道这个药是为某个人炼的。
虽然明夙没有告诉过他,但厉山行却知道这个人是谁。
厉山行剑眉紧皱,想起刚打开山门时见到明夙的样子——一身红衣凌乱不堪,狼狈地昏倒在地上。
要不是他调息尚未进入太息境界,又刚好感受到山壁的微震,隐约感到是她来了,出门一探究竟,这才看到这女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明夙从朱霞峰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大夫说是血气虚弱,心力难济,非得以大量的珍贵补气药材养着不可,可即便这样,恐怕还是得再昏迷上几天。
厉山行心里憋着股气,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伸手想狠狠掐这女人一把,摸到她脸上的时候却始终狠不下手去,终究只是轻轻抚了抚,用指腹感受着她的肌肤。
她睡得长发打结,厉山行摸来一把梳子,挑了一把黑发在手心帮她细细的梳理着。
厉山行将一把长发梳顺之后欲拿起另一把继续梳,却听到站在门口的青萝低声行礼,“沈公子——”
门口沈红尘低垂着眼,也不知方才的情景看到没看到,秀雅的脸上倒是去了几分病气,刀伤想来是已无大碍,只不过背上中的一刀伤及血肉,只怕还得再细细调养。
“沈公子进来说话吧。”厉山行放下手中的梳子道。
沈红尘挨着床榻旁的椅子坐下,欲抬眼探看向床上的人,但被厉山行高大的身影遮住明夙的上半身,他只能看到半张被子。沈红尘张了张嘴道,“厉教主,不知我师姐……”
“沈公子还是这么见外——”厉山行打断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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