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_叶菱歌【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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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氏心疼极了,伸手拿帕子替她擦擦脸,看到她眼睑下黏了片白芷叶,只当是水草,将之拂掉了。

  吴氏抬头睨了眼水榭里隔岸观火的苏虞,低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端端的就落水了?是不是三娘欺负你了?”

  一连三个问句,苏瑶听着脸色愈来愈白,末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咬着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吴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这丫头倒是说啊!”

  苏瑶听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适才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怕涌上心头,一个委屈就哭了出来。

  一开始是嘤嘤地啜泣,再后来越哭越难过,泪珠子跟断了线似得掉,一发不可收拾。

  吴氏叹口气,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毯子,正欲披在她的身上,忽又闻一声大叫——

  “三娘!”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吴氏被这些个一惊一乍的都快要吓出心疾了,憋了一肚子气,抬头正欲呵斥,便见不远处,三娘跟前的侍女连翘正疾步朝水榭处跑去。

  再定睛一看,水榭连着岸边的木桥上卧着个人,似是昏迷了过去,可不就是三娘苏虞!刚瞧着还在水榭里悠哉悠哉地看热闹,再一抬头便又昏了过去,你当是做戏呢!

  吴氏低头看了眼仍旧埋头哭个不休的苏瑶,气不打一处来。得,这账又算不成了,病秧子精着呢。

  一旁的苏珞见二姊姊已无大碍,只一个劲儿地哭,又听不进劝,想起她适才瞧见的那一幕,便提着裙子往水榭那边跑。

  吴氏见了,火气又飙高几簇,她喊道:“苏珞,你给我回来!”

  苏珞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二房众人未得主子命令一时间不敢妄动,连翘一人怕是扶不起苏虞,想着,她加快了脚步往水榭处去。

  吴氏气急攻心。

  苏府上下一阵人仰马翻。

  ***

  苏虞的的确确是装的。装别的也就罢了,两世为人,装病于她而言可谓是得心应手,手到擒来。

  她闭着眼任由人把她扶起来,背回她的院子,又把她放在她一贯歇息的床榻上。

  不多时祖母沈氏便至,一同而来的还有背着药箱的郎中。

  “许郎中快来瞧瞧,我孙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复发了?”老夫人坐在床榻上,爱怜地将苏虞鬓边的一缕碎发捋至耳后,忧心忡忡地问。

  连翘忙挽起苏虞右手的袖子,露出一段莹白的手腕,又立马盖上一方素帕,好让许郎中上前号脉。

  许郎中诊了诊脉,脉象平稳,无甚异常。他心下略疑,想起适才请他入府的小厮说,这位苏家三娘是在水榭里晕倒的,沉吟片刻,道:“老夫人不必忧心,三娘应只是风寒未好利索又吹了风,无甚大碍,好生休息休息,某开几副滋养的药补补。”

  老夫人松了口气,道:“无事便好,劳烦许郎中了。”

  说完,她抬眸递了个眼色,身后的嬷嬷立马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在许郎中的手里。

  许郎中接过退了出去。

  老夫人转过头把苏虞的手抬起贴了贴脸颊,面上传来的温度冰凉,她叹了口气:“我的乖孙女儿哟……”

  苏虞始终清醒着,此时感受着手背传来的粗糙,似是能数清祖母脸上的皱纹。听着祖母的话与叹息,她眼睛禁不住微微发热,眼睫轻颤了下。

  她有些后悔装病了。

  她自认即便不装病,也能应付好苏瑶落水一事,只是懒得同二婶娘周旋罢了。再说,人既是她推下去的,她敢做就敢认。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她就真睡着了。

  ***

  苏虞再醒来时,已是日薄西山。夕阳自半开的窗牖里倾倒进来,熔了金子一般烫人的眼。

  一旁的塌边空空如也,祖母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目光又往旁移了寸许,忽见一人坐在榻前的胡凳上,双手交叠,平铺在她的床头上,脑袋搁在手臂上睡得正香。

  苏虞忍不住呼吸放轻,生怕扰了面前酣睡之人的清梦。

  她慢慢躺下身来,以便更近地端详面前之人。目光一寸一寸地研磨他的眉眼,俊朗如斯,一如记忆里的模样。

  这是她的兄长苏庭,少年成才,是京城无数云英娘子的梦中人。却死于韶华年纪,只身一人提剑闯入宫门,以死为身负冤屈的父亲证清白。

  苏虞忽地想起日昃时分苏瑶在水榭里递给她的香囊。

  卫霄送的香囊。杀了阿兄之人送的香囊。

  焉有不弃之理?

  思绪渐渐飘远,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那个冬日,阳光明媚,晒融了太极宫墙上的积雪。

  披甲佩剑的禁军自朱雀门鱼贯而出,整齐地围成一个圈,“唰”地一声,一同拔剑指向圈心。

  圈心立着一个人,清俊绝伦,穿着一身青色的圆领官袍,手提着剑,剑尖贴地。

  他抬头,目光穿透凌凌的剑光,越过重重的雕栏玉砌,直刺往金銮座上的帝王。

  她记得那天她拼了命地跑,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扯着嗓子喊她,她充耳不闻。披帛落地了,她随手往地上一扔,鞋子跑掉了,她赤脚扎进雪里。

  前方的路那么长那么长,像是要跑到地老天荒。

  等她终于跑出了承天门,一眼望见被禁军包围着的阿兄,一把长剑搁在他的颈项之处,再往上一寸便是皮开肉绽。而持剑的正是一身盔甲的卫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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